监控视频事件过去三天了。苏念像一只被拔去利爪的猫,蜷缩在公寓沙发的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抱枕边缘起球的布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她不再砸门嘶吼,也不再试图联系外界,连窗帘都很少拉开。
陆宴辞的态度却发生了微妙的逆转。他不仅撤掉了门口的保镖,还主动将她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屏幕亮着,通讯录和社交软件都恢复了正常。每晚回家,玄关处总会多一样东西——有时是一束沾着露水的白色郁金香,有时是她上周在书店提过的绝版戏剧剧本,甚至有一次,带回来的是她高中时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糖糕。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佣人,径直走到沙发边,自然地俯身想吻她的额头,指尖还带着外面深秋的凉意。
苏念猛地偏头躲开,额前的碎发扫过脸颊,声音带着未散尽的沙哑:“陆总何必演戏?三天前用监控威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手,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指节轻轻敲击着膝盖:“我不是在演戏。”他目光锁住她躲闪的眼睛,“那天是我太急了,我怕你又想着走。”
“所以就用监控把我困在这儿?”苏念终于抬眼,眼底泛着红,“陆宴辞,你把我当什么?宠物吗?高兴了给块糖,不听话就锁起来?”
他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力道温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持:“我只是在学着……如何对待重要的人。以前没人教过我,所以做得很糟。”
连日的情绪内耗像潮水般压垮了苏念,某个深夜她突然浑身发烫,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拉扯。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掀开被子,带着薄茧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陆宴辞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和平日里沉稳的他判若两人。
她想开口说“没事”,喉咙却干得发疼,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下一秒,身体突然一轻,她被稳稳抱起,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气。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瞬间驱散了些许灼热,紧接着,一勺带着苦味的药液递到唇边。
“太苦了……”苏念下意识偏开脸,眉头紧紧皱起。
“乖,喝完病才好得快。”他的声音放得极软,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我备了蜜饯,就放在旁边。”见她还是犹豫,他又补了一句,“还是说,要我像喂小朋友一样喂你?”
苏念没再抗拒,皱着眉将药液咽了下去,舌尖立刻被甜丝丝的蜜饯覆盖。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每隔几分钟就会重新探一次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她。
清晨醒来时,天光已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苏念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握着,转头就看见陆宴辞和衣睡在床边的地毯上,上身靠着床沿,眼下是淡淡的青黑,呼吸却很平稳。
“你……守了一夜?”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陆宴辞几乎立刻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探她的额头,语气带着松了口气的轻快:“退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疼不疼?”
“你为什么不睡床上?”苏念避开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他褶皱的衬衫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别过脸:“怕翻身吵到你。”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苏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一紧——这双带着关切的眼睛,真实得让她心惊。
病好后,陆宴辞的温柔愈发细致。苏念熬夜改项目方案时,他会悄无声息地递上一杯温牛奶,还会提醒她“每隔四十分钟起来活动一下”;她因为甲方的无理要求烦躁时,他会从身后轻轻揉按她的太阳穴,帮她梳理混乱的思路。
这天晚上,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星河。陆宴辞洗完澡后,见苏念站在阳台吹风,便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气息。
“风大,别着凉。”他将身上的薄毯披在她肩上。
苏念的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立刻推开他。
“我知道你恨我。”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像大提琴的尾音,“恨我用监控监视你,恨我限制你的自由,恨我逼你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就好。”苏念的声音很轻。
“但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离开我。”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只有工作和家族责任,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担心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苏念猛地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因为我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你唯命是从?所以你觉得新鲜,觉得有趣?”
“不是。”他握住她的肩膀,月光落在他脸上,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人。”他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受了委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学着好好爱你,好不好?”
苏念望着他眼中的真诚,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想立刻反驳,说这又是他的新把戏,可脑海里却闪过他守在床边的身影、喂药时的耐心、揉按太阳穴时的温柔。
“那沈薇薇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和她的联姻,怎么解释?”
陆宴辞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握着她肩膀的手松了松:“那只是商业合作,是爷爷和沈家定下的,我从来没同意过。我已经在想办法处理了。”
这个细微的迟疑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念心中的悸动。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一步靠在冰凉的栏杆上,苦笑道:“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能做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相信?‘想办法’三个字,太敷衍了。”
陆宴辞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对苏念说:“我接个电话。”
他转身快步走进客厅,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苏念还是隐约听到“沈家”“联姻”之类的字眼。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还在为刚才的告白而紊乱。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贪恋他这份掺着虚假的温柔,甚至在他低头的瞬间,差点就点头答应。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这种感觉,比被监控监视更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