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做了准备,但显然做少了。
他以为张桂源说的一起住,是指搬去军区宿舍,却没想到是搬去张桂源的个人住所。
说是个人住所,其实是独立于军区外的一座四合院儿,院子像是荒废许久,草长了有小腿肚高。
张桂源把杨博文带进院子,尴尬地笑了笑:“战时我不太回来,所以乱了些,对不起,博文。”
他又说对不起。杨博文心里复杂:“没关系的,…张桂源。”
张桂源接过杨博文的行李,一拎却意外地轻。
只有衣服的箱子能有多重。
杨博文想说不用麻烦了,可只是默默跟在张桂源身后,什么也没说。
张桂源掏出钥匙倒了半天,一把钥匙沙沙作响,却找不到正确的那个,看得出来不常回来了。
门终于被打开,房间内部却十分干净,一尘不落,冰箱上泛黄的便签,桌前修剪整齐的绿植,像是有人经常生活在这里一样。
“你住这里可以吗,博文,有事可以找我,打电话。”
对于张桂源这个人,杨博文有许多疑惑,没什么恰当的机会开口,暂且先算了。
而且问了他也不一定实说。
“好。”杨博文低垂下眼,乖巧应答。
“你…”张桂源斟酌了几下,开口,“你还要待在联邦医院工作吗,博文?”
言下之意,是让自己,辞了工作吗?为什么。
张桂源没听到回话,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让人误会了,忙解释:“这儿离联邦医院还挺远的,你要不,来我们这儿,来往方便,…呃,军区医院刚好也缺一个疗愈系的向导,不是,也不是,就是…缺一个,需要…”
“好。”听着张桂源的语无伦次,杨博文应了好。
张桂源听到应答舒了口气,又恢复那副从容的样子:“好,休战期我会回来住的,有事可以找我,博文。”
有事可以找我,这句话好像听他说了好多遍。
居然,就这样住了过来,住在了这个未知且危险的人的住所。
与魏子宸道别时,魏子宸说:“我知道你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你是张长官的弟弟,想喝红豆粥可以回来找我。”在他手里塞了一块吊坠,吊坠上的粉色水晶里隐约透出一只小羊的模样,“就当临别礼物了,收下吧。”
杨博文看着魏子宸的双眼,油亮亮的,很漂亮,却生起种莫名的难过,总感觉离开后就不会再见了。
调配到军区医院后,几乎整个军区都听说了张桂源不知从哪带回一个弟弟,总有人要来看看他这个弟弟。
多亏与他共事的上级,一个A级向导,叫王橹杰,相较于魏子宸,也许是因为军区医院严肃紧张的环境,他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话很少,看上去很不好惹,冷着脸的样子能吓退一批好奇者。
兴许是最近作战变少了的缘故,杨博文在军区医院三线工作,没有很忙,回来后还能空出时间打理一下四合院儿。
院子的杂草清理之后,看上去齐整了不少,杨博文回城区买了些不知是什么的花种,他预感自己在这儿也不会待很久,怕是待不到开花那天。
终于进入了休战期,远方连绵的火光停了下来,夜里安静不少。
进入休战期的第三天,就听医院同事们讲,作战军区的人要回来了,也就是说,张桂源也要回来了。
杨博文有些话要问他。
作战区离联邦医院不算近,少说也有三天的路程。
杨博文早早睡下,在寂静中做了重新醒来以后的第一个梦,梦中他去到了战场,看到一双熟悉的眉眼,是张桂源,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凤凰鎏金的翅膀环抱着他,血水顺着羽毛的纹路滴下,渗入土里。
凤凰的哀鸣下,张桂源整团连人带毛燃烧起来,火光连天,细密的羽毛紧裹着他。
梦并未持续很久,天刚蒙蒙亮,他被闯入房间的人吵醒了。
是联邦的人,为首的那个有些许眼熟。
忽地,一只通体油黑的乌鸦飞了进来,落在他的肩颈处,用喙轻啄对方。
杨博文从睡梦中缓过神后想起这个人眼熟的原因了,在搬离宿舍的最后一天,报纸上头条版块印的人——左奇函。
他大概对那天的报纸还有些印象,写了明德联邦侦察部军区第一部队长官左奇函结束了为期四个月的休养,重回部队的内容,细节之类的早忘了,记得清的,是报纸上对左奇函精神体的形容,在左奇函休养期间,其精神体千千代替其打理事务。
当时还杨博文揉着小文头顶的卷卷毛,打趣道:“小文,你什么时候也可以代替我打理事务就好啦。”
小文:?,咩!
“你好,杨博文先生对吧,我们是明德联邦侦察部第一部队,我是左奇函,现我们怀疑你有违法透露联邦机密的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左奇函说完便转身上了车,其他人也不管他作何反应,押起了穿着睡衣的杨博文。
“哎,等,等一下,拿件外套啊!”
。?哥,别搞,刚开春的天还很冷的喂。
车没有窗,全封闭的,仅凭导航自动驾驶。
也许是为了保密工作吧,干侦察的都这样,杨博文脑内似乎隐约闪过一个这样的人,又想不起来,兴许失忆前也认识这么个干侦察的吧。
眼前被蒙上了一块布,手脚也被链住,凭感觉,一开始还是市区平整的路,没过多久,似是开上了山路,颠簸着行驶了许久。
颠簸中杨博文晕车了,一浪浪的反胃顺着时间加剧,要不是没吃饭早有的吐了,最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