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苏清鸢曾经的房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知珩依旧蜷缩在墙角,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指腹反复摩挲着苏清鸢的笑脸,眼神空洞而绝望。
管家敲门进来送早餐时,看到这一幕,吓得手里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先生!您怎么了?”
陆知珩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要扶他起来,却被他猛地推开。“别碰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管家被推得一个踉跄,不敢再上前,只能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先生,您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夜了。吃点东西吧,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陆知珩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食物?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管家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却又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只能讪讪地退到一边。
陆知珩走到书桌前,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相框,摆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把这里收拾一下。”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以后,不许任何人再进来。”
“是,先生。”
陆知珩转身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仿佛要将所有的回忆和脆弱,都永远锁在这个房间里。
回到书房,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陆知珩,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那些所谓的后悔和痛苦,不过是情绪的一时失控,只要他专注于权力,就能将这些无用的情感彻底摒弃。
可这一次,他失败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苏清鸢的身影,都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时不时地刺痛他,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下属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严厉斥责;甚至连管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都会引来他雷霆般的怒火。
整个陆氏帝国,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这天,助理汇报工作时,不小心提到了“救赎”两个字。
“先生,目前全球范围内的叛逆者已经基本肃清,民众对您的统治也逐渐适应,再也没有人敢提什么‘救赎’……”
话还没说完,陆知珩就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被震得散落一地。“闭嘴!谁让你提这两个字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吓得助理浑身发抖,连忙跪倒在地:“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知珩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很久,才缓缓平复下来。“滚出去。”
“是,是。”助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陆知珩一个人。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苏清鸢的声音——“表哥,我真的希望你能被救赎……”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陆知珩猛地睁开眼,眼底是翻涌的戾气。他抬手扫过桌面,文件、钢笔、水杯纷纷落地,碎裂的玻璃溅起水花,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湿痕。
“救赎?”他低喝出声,声音里满是暴戾,“我不需要那狗屁救赎!”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情绪,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对苏清鸢的愧疚,对过往的迷茫,对孤寂的恐惧,所有他不愿承认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可他是谁?他是陆知珩,是颠覆了世界秩序、踩碎了“正义”神话的黑帝。他怎么能有这些软弱的情绪?
陆知珩一拳砸在墙壁上,坚硬的墙体出现一道裂痕,指骨传来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烈酒,拧开瓶盖,对着瓶口猛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他想起苏清鸢消失的那天,她透明的身影里满是绝望,那句未说完的“对不起”,像一根毒刺,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闹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场闹剧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或许是她为他擦拭指尖血迹时的温柔,或许是她在梧桐树下提起他母亲时的真诚,又或许,是她明明知道他的冷酷,却依旧试图靠近的倔强。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微光,曾短暂地照进他漆黑的世界,却又被他亲手掐灭。
“够了!”陆知珩将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他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酷,都会彻底崩塌。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驱散这些该死的情绪。
陆知珩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海外势力的号码,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启动‘净化计划’,对所有曾经同情沈慕言的地区,进行为期一周的高压管控。谁敢有异议,格杀勿论。”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应道:“是,先生。”
挂了电话,陆知珩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只有杀戮和掌控,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无用的情感。
接下来的一周,全球范围内再次陷入恐慌。高压管控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每一个角落,稍有异动,便会迎来残酷的镇压。鲜血染红了街头,哀嚎声此起彼伏,可这一切,都没能让陆知珩的内心有丝毫波动。
他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屏幕上实时传来的镇压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冷酷、决绝、无懈可击。
可当画面里出现一个小女孩抱着母亲的尸体哭泣时,他的心脏还是莫名地抽痛了一下。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也像极了……苏清鸢。
陆知珩猛地关掉屏幕,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为什么还是会被这些画面触动?
他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别墅,驱车前往陆氏集团总部。他需要工作,需要用无尽的事务来填满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总部大厦里,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他的气场太过恐怖,仿佛带着一身的血腥气,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电梯,陆知珩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电梯壁上的反光,映出了他的脸。
那张脸,依旧英俊,却布满了疲惫和戾气,眼底是化不开的黑暗。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恶魔。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着尸山血海,却连一丝真正的快乐都感受不到。
陆知珩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像他此刻的心脏。
他想起苏清鸢曾经说过,他很可怜。
以前,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可现在,他却觉得,她说得对。
他真的很可怜。
可怜到只能用权力和杀戮来麻痹自己,可怜到连一份真诚的情感都不敢接受,可怜到明明后悔了,却连回头的路都没有。
电梯门缓缓打开,顶层到了。
陆知珩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重新换上那副冰冷的面具,大步走了出去。
“先生,您来了。”助理早已等候在电梯口,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这是‘净化计划’的最新进展报告。”
陆知珩接过文件,没有看,只是径直走进了办公室。“出去。”
“是。”
办公室里,陆知珩将文件扔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他亲手掌控的世界,繁华而又死寂。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能沿着这条黑暗的路,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一个注定孤独,注定被黑暗吞噬,注定无药可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