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刃留芳

影阁阁主一死，影阁群龙无首，很快就分崩离析，那些作恶多端的杀手要么被江湖人士追杀，要么隐居避世，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影阁，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

江湖恢复了平静，可沈清禾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她抱着苏凝袖的遗体，没有回清风观，也没有回清溪村，而是带着她，去了她们曾经约定好的地方——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

这里有清澈的溪流，有茂密的树林，还有大片的空地，正好可以建一座小院。

沈清禾在山谷里建了一座小小的木屋，木屋周围种满了花草和草药，就像她们曾经约定的那样。她把苏凝袖安葬在木屋后面的山坡上，墓碑上没有刻任何文字，只放了一把苏凝袖生前用的短刀——那把染过血，也守护过她们爱情的青刃。

从此，沈清禾就独自住在山谷里，守着苏凝袖的坟墓，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她每天都会去苏凝袖的墓前，为她献上一束鲜花，陪她说话，就像苏凝袖还在她身边一样。

她会给苏凝袖讲山谷里的趣事，讲花开了，讲草绿了，讲溪水涨了；她也会给苏凝袖讲江湖上的变化，讲影阁彻底消失了，讲那些被影阁迫害过的人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凝袖，你看，我们院子里的杜鹃开得多艳，就像你第一次穿那件红衣时的样子，张扬又好看。”沈清禾坐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面，“你以前总说我喜欢摆弄这些花草，嫌我麻烦，可现在，你连嫌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我去采药，遇到了一只小狐狸，胆子小得很，我扔了块饼给它，它叼着就跑了，像极了当初你第一次吃我做的桂花糕，明明很喜欢，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江湖上的人都说，是你为民除害，救了无数人。他们还为你立了牌位，逢年过节就去祭拜。可我不想你当什么英雄，我只想你回来，哪怕只是再和我说一句话。”

每当夜幕降临，沈清禾就会回到木屋里，拿出苏凝袖生前穿过的那件黑色劲装，轻轻叠好又展开，指尖抚过布料上早已淡去的血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雨夜，感受到那个浑身是伤却眼神倔强的身影。

她会坐在灯下，一边磨制药材，一边哼着清溪村的童谣——那是苏凝袖生前最喜欢听的调子。苏凝袖总说她唱得不好听，却会在她哼唱时，悄悄放下手里的刀，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山谷里的花草枯了又荣，沈清禾的头发也渐渐染上了霜雪，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她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苏凝袖的墓前，为她清理落叶，献上鲜花，陪她说话。

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山谷里一片银白。沈清禾冒着大雪，踩着厚厚的积雪去给苏凝袖送花。她滑倒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像针一样刺人。

她趴在雪地里，看着不远处苏凝袖的墓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凝袖，我老了，不中用了，连走个路都能摔倒。你要是在，肯定会骂我笨，然后把我扶起来，还会偷偷给我暖手，对不对？”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墓碑前，把怀里的梅花放在上面——那是她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开得最艳的一枝。

“你看，这梅花多耐寒，像你一样。”她用冻得通红的手，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积雪，“我听说，梅花开的时候，故人的魂会回来看看。凝袖，你是不是也回来了？你看看我，我过得很好，就是……很想你。”

这年冬天，沈清禾病了。她的身体本就因为常年操劳和思念变得虚弱，一场大雪过后，她就发起了高烧，卧床不起。

她躺在冰冷的床上，意识模糊间，仿佛看到了苏凝袖。苏凝袖还是当年的样子，穿着黑色劲装，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凝袖……”沈清禾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什么也没抓到。

“清禾，我在这里。”苏凝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而清晰。

沈清禾笑了，眼角流出泪水：“你终于来接我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一直在等你。”苏凝袖的身影渐渐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沈清禾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她靠在苏凝袖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木屋里，照亮了床上的身影。沈清禾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微笑，手里紧紧握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苏凝袖当年送给她的，上面刻着一个“凝”字。

她的身边，放着一封写好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凝袖，我来陪你了。此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愿来生，我们都能生于太平世，无杀戮，无纷争，只做一对寻常女子，相守一生。”

有人说，那天雪停之后，有人看到山谷里有两个身影并肩走在雪地里，一个穿着黑色劲装，一个穿着素色衣裙，她们手牵着手，朝着山谷深处走去，再也没有回来。

也有人说，每年春天，那座山谷里的花草都会开得格外鲜艳，尤其是墓碑旁的那片区域，总会长出一种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形状像极了刀刃，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人们都说，那是苏凝袖和沈清禾的魂魄所化，她们在山谷里，永远相守在一起。

多年后，有江湖郎中偶然闯入这座山谷，看到了那座小小的木屋和墓碑，也看到了墓碑旁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和成片的蓝色小花。他从木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医书和一本日记，医书里记载着沈清禾毕生的医术心得，日记里则写满了她对苏凝袖的思念。

郎中把医书带出了山谷，流传于世，拯救了无数人。而那本日记，被他珍藏了起来，里面的字字句句，都诉说着一段跨越生死的深情。

人们渐渐忘记了影阁的凶名，忘记了那个杀人如麻的女杀手苏凝袖，也忘记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医师沈清禾。但他们知道，在遥远的山谷里，有一对相爱的女子，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是真正的相守。

那把青刃，依旧静静地躺在墓碑旁，见证着岁月的流逝；那片蓝色小花，每年春天都会如期绽放，散发着清冽的药香，就像她们的爱情，跨越了生死，永远留在了这片山清水秀的土地上，留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