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走后，我又独自度过了十二个春秋。
这十二年里，我遵守着与他的约定，好好地活着。看着慕安从悲痛中走出，将王府和父亲留下的责任扛在肩上，日益沉稳干练；看着孙儿从蹒跚学步的稚童，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看着石榴树花开花落，果实年年缀满枝头。
我渐渐老了，头发全白，腰身佝偻，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但有些东西，却愈发清晰——真源的笑容，他手掌的温度，他说“晚晚，等我”时眼底的星光，还有灵魂深处那道从未冷却的、温暖的烙印。
王府上下对我敬爱有加，慕安和孙儿更是日日请安，承欢膝下。但我能感觉到，生命的烛火正在缓缓熄灭。就像真源当年说的，时候快要到了。
这年深秋，石榴树的叶子落尽，枝头却罕见地又开出几朵晚开的、红艳似火的花。慕安带着孙儿来看我，笑着说：“祖母，这树还记得您和祖父呢。”
我靠在躺椅上，看着那几朵在秋风中摇曳的榴花，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个玄衣墨发的青年，站在树下对我伸出手：“晚晚，过来。”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不是此生经历的片段，而是更早更早以前——悬崖边的戒指在星光下闪烁，指挥台前浩瀚的星图流转，魔域的血月下相拥的身影……那些模糊的、我此生从未见过的画面，却莫名熟悉得让我心颤。
梦的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道温暖耀眼的光芒，光芒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越无数时空般响起：
“找到你了。”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晨曦微露。没有病痛，没有恐惧，心中一片澄澈安宁。我知道，时候到了。
我唤来慕安和孙儿，还有王府里几位老仆。我的意识异常清醒，甚至比年轻时还要清明。
“慕安，”我握着儿子的手，他的手已经像他父亲一样宽厚有力，“娘要走了。去你爹那里。”
慕安眼眶瞬间红了，跪在榻前：“娘……”
“别哭。”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就像当年抚摸年幼的他，“你爹等我很久了。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的，看着你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又看向孙儿，小家伙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却哭得像小时候一样：“祖母……”
“乖，”我笑着，“替祖母多看看这太平盛世，多给你祖父的石榴树浇浇水。”
我将手腕上戴了一辈子的、真源送我的羊脂玉镯褪下，交给慕安：“这个，留给你未来的儿媳。告诉你爹……我很想他。”
最后，我看向窗外，那几朵晚开的榴花在晨光中红得耀眼。
“真源，”我轻轻唤道，声音不大，却仿佛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我来赴约了。”
说完，我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像倦鸟归林，游子还乡。灵魂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躯壳，变得轻盈无比。我能感觉到慕安和孙儿的哭声，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悲恸，但这些都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灵魂深处那道烙印骤然爆发出无比炽热、无比明亮的光芒！那光芒温柔地包裹着我的意识，牵引着我向上、向某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所在飞去。
过往一生的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大婚之夜的冰冷，病榻前的守护，狩猎场的舍身相护，产房的血色与新生，榴花树下的誓言，相守的每一个晨昏……最后，定格在他离世那天，握着我的手说“来生早点见”的温柔眉眼。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无比深刻地融入我的灵魂。
而后，光芒吞没了一切。
【个体编号：林晚（第四世界载体）。生命体征终止。】
【灵魂回收程序启动……】
【检测到高浓度永恒魂印绑定……】
【身份确认：核心实验体“晚”。开始最终回归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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