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四——第一滴血
反正吧,也就这样了。
(后批注:这里暂时称呼那个翻译的叫做翻译者,演讲的叫做演讲者,找我的那个叫求援者……方便写作。不过当时的我很显然没有心情标注一下,忘记说了。)
我也就只能像是往常一样,去翻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外貌上对应那些人的描写。
虽然……看着这么多书,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要击溃一个人的心理,对我来说太难了。只能先去了解一个人的人生经历。
日子在翻书声中流逝。那十三个人中,渐渐有人对我的行为产生了好奇。
起初只是远远地瞥一眼,后来开始有人靠近,进入我所在的卧室。沉默地站在书架旁,看我一本本地翻阅。我也不阻拦,反正他们似乎也无法对我直接攻击——那个家伙的演讲内容中也证实了这点。至于母亲?他们都是看着,也不上前打扰,或者说,不敢?
最先常来的是个身着破旧长衫的中年人。他总是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双手拢在袖子里,佝偻着背,眼神却紧紧追随着我翻书的动作。偶尔我会抬头与他对视,他便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在看别处。我就先叫他文客吧。
另一个常客是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她总是摇着一把破旧的羽毛扇,在书架间慢悠悠地踱步,时不时停下,随机拿起一本书,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划过书脊。有一次,她突然开口,用的是英语,不过我大致能听懂她的意思。“你在找什么?”她声音沙哑得与她雍容的外表格格不入。
“在找你们的故事。”我老实回答,也带有一定的,想要观察他们反应的意思。
她思考了一会,似乎没听懂我的话语,我便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虽然在她听来,肯定有语法错误吧。我能听懂部分内容英语,但是写作上,关于这部分的英语,都是一塌糊涂。
她也顿了一会,随后轻笑一声,羽毛扇掩住半张脸:“故事?我们的故事早就结束了。”看着我似乎不大理解的样子,又换了一种……应该是组句吧?反正我总算听懂了。
“但现在还没有。”我指了指这个巨大的空间,随后才后知后觉用英语补了一遍。
贵妇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羽毛扇缓缓放下。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裙摆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至于剩下的……也就来了一两次,不多,但都来过了。
他们经常来,但我感觉,他们对我这个卧室,明显有不适感。因为他们每次来,都只来一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后,我能看到,他们的脸色差了点。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那个演讲后的第十四天被打破了。
那天早晨,我去那大的不能叫卧室的地方去看看书中人物们,刚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几个书中人物围在角落,低声议论着什么。我走上前去,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个瘦小的男人,他蜷缩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浑身发抖,身上的服饰也很破旧,但应该不是近现代的衣服,是古代的衣服。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不能说贫穷。
“他说得太多了。”那个常客,文客,不知何时从另一边走来,站到了我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昨晚他和另一个人说了整整一夜,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那本书里的情节。可是,还是没人愿意跟他好好交流。”说到后半句时,他的语气中带着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等下,不是,啊,他们竟然在这里跟我主动说话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贵妇人转过身来,看着我,用羽毛扇指向瘦小男人,这次她说的有点复杂,我稍微有点听不懂,但那个之前给那个翻译者,竟然也在这聊天……那没事了。那个翻译的,也似乎很明白我情况,直接跟着同声传译(虽然感觉,有点场合不对?):“他来自《乱世虫》,叫张刚三,一本没什么人读过的书,你估计也不了解。具体情节嘛......”那个贵妇人故意拖长了音调,满意地看到瘦小男人抖得更厉害了,翻译者也是模仿,“讲的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如何在你们中国古代的某个乱世中背叛所有人,最后众叛亲离的故事。”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开关。张刚三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每次都这么说。”演讲者者不知何时走来了,他冷笑着,那个翻译者也跟所有人翻译着,“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最后连收留你的那个富商都背叛了。在这里也一样,你为了打探消息,什么都可以说,甚至把这些信息告诉了我们,不是吗?我并不认为,这是你想跟我们坦诚相待。我怀疑,你甚至会在哪天,跟那些囚禁我们的人,说出我们的重要信息?”
我嘴角似乎想抽搐一下,感到了无尽的荒谬。没理由硬说?这是理由吗?
张刚三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过来了,除了我,都用冷漠或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似乎都认同演讲者的说法。
“不......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开始用手抓自己的头发,“我只是想回家......我想回去......”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对于这些被困的灵魂来说,我能感受出,他们的心情并不好。更何况,他还承受着来自其他书中人物的排挤和孤立。他的心理……是不是有点崩溃了?
“他昨天还跟那位说了他的弱点。”贵妇人优雅地转身,径直朝着门的方向去了,大家也跟上。他所指的那位是谁,无从知晓。张刚三,也被另外两个人拖着走。贵妇人来到书架旁。没一会,就找出了那本书。随后,她转头,优雅地将书递给我:“他说他最怕被所有人抛弃,就像他书里的结局一样。”
我接过那本书,封面上《乱世虫》两个字格外刺眼。就在我触碰到书皮的瞬间,张刚三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不要!别把我送回去!我宁愿消失!”
他的彻底崩溃来得突然而猛烈。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我不敢那么做的,求求你们,别让我回去......”
这才几分钟啊……为什么观点变了。
我握着书,略微有点手足无措。这就是父亲说的“击碎他们的心理”吗?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崩溃,比想象中更加残酷。不过……这心理崩溃,也不关我特别多事吧……
演讲者向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男人:“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我不是叛徒!我明明都没跟那些人说!”张刚三突然暴起,但下一秒就被其他人压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声音渐渐微弱:“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翻开手中的书,最后一页上用红笔标注着一行小字:“他终于明白,被所有人抛弃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他自己都抛弃了自己,将自己置于不利只处,主动毁灭了自身。”
就在我默读完这行字的瞬间,张刚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抬起头,用最后的力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怨恨,有解脱,有不甘。
然后,他化作点点光芒,被吸入了书中。
书从我手中跌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书中人物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是验证了什么猜想,但他们眼神中,也有人闪过了恐惧。
贵妇人弯腰捡起书,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将它放回书架。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也没少人。
“麻烦的,就该清除……就这点心理承受力,为什么会被拉到这来?”是一个男子的嘲讽话语,他的服饰干净,是现代的西装。眼神中,尽然是寒芒。
我站在原地,无法移开视线。地上已经空无一物,那个张刚三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处理”的意思吗?
随后,他们离开了,还好像说着什么“看来,这就是她的方式”。
他们似乎都只当那个瘦小男人的死,是一个探路的工具。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