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江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送进来的食物和水,他几乎没动。江槐安温柔的敲门和问候,他置若罔闻。江歧谚冷硬的命令,他也充耳不闻。他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将自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用沉默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身体上的痕迹在缓慢消退,但心里的裂痕却在无声蔓延、加深。那日清晨,哥哥们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事务般的冷静姿态,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他无法再忍受那些温柔的假面,也无法再承受那冰冷的忽视。
他觉得自己像一件被使用过后随意丢弃的旧物,肮脏,破碎,毫无价值。
江槐安和江歧谚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不识抬举”。起初,他们还维持着表面的耐心。江槐安会隔着门轻声细语地哄劝,端来他最喜欢的点心。江歧谚则会直接命令管家开门,将食物和水强行送进去,冷冷地瞥他一眼,仿佛在责备他的任性。
但江澈的沉默和抗拒如同坚冰,逐渐消磨掉了他们那本就稀薄的耐心。
第五天的傍晚,江槐安再次端着精心准备的晚餐来到江澈房门外。敲了许久,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江槐安脸上的温柔终于维持不住,他放下托盘,从管家那里拿了备用钥匙,直接打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一片昏暗。江澈抱着膝盖坐在床角的地毯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身影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江澈。”江槐安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是“小澈”,而是连名带姓,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澈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江槐安走上前,伸手想去拉他:“起来吃饭。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江澈肩膀的瞬间,江澈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抬起了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委屈和绝望。
“别碰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尖锐,“我脏!别弄脏了二哥您的手!”
江槐安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们不清楚吗?”江澈猛地站起身,因为虚弱而晃了晃,但他死死扶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他指着自己,又指向门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个玩意儿吗?高兴了就哄两句,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现在玩够了,觉得我不听话了,烦了是不是?”
积压多日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口不择言,只想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倾倒出来。
“我不是你们的玩具!我不是你们养的金丝雀!我有感觉!我会痛!我会难受!”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嘶吼,“你们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你们只在乎你们自己爽不爽!什么狗屁哥哥!你们就是两个……两个变态!”
“江澈!”江槐安厉声喝止,额角青筋跳动,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森然的怒意和掌控欲,“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话?!”
“我自己!”江澈梗着脖子,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瞪着他,“我受够了!我宁愿当年没有被你们家收养!我宁愿死在那个冬天!”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江槐安的心脏,也刺穿了他一直以来的优越感和掌控感。他从未想过,这个从小像雏鸟一样依赖着他们的弟弟,竟然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江歧谚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他脸色冰冷,目光如同冰锥,钉在江澈脸上。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江澈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控制欲,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崩断了。
“我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我为什么要收回去?我说错了吗?江歧谚!江槐安!你们不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便上的Omega吗?你们有把我当成人看过吗?!”
他指着江歧谚,又指向江槐安:“你!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样子!你!永远戴着假惺惺的面具!我恶心!我恶心透了!”
话音未落,江歧谚已经一步上前,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江澈脸上。
力道之大,让江澈整个人趔趄着撞到了墙上,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耳朵嗡嗡作响,嘴里弥漫开一股腥甜。
世界仿佛静止了。
江澈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歧谚,又看向旁边脸色铁青却并未阻止的江槐安。
脸上火辣辣的痛,却比不上心头那被彻底碾碎的剧痛。
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熄灭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好……打得好……”他踉跄着站稳,不再看他们任何人,眼神空洞得吓人,“我终于……看清楚了。”
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两个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Alpha,径直冲向门口。
“你去哪?!”江槐安厉声问,想要拦住他。
江澈却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用尽全力嘶吼道:“滚开!别碰我!我离开这里!我离你们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他像疯了一样冲出房间,跑下楼梯,不顾身后江歧谚冰冷的命令和江槐安气急败坏的呼喊,也不顾管家和佣人惊愕的目光,赤着脚,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就这样冲出了江家那座华丽而冰冷的大宅。
初冬的夜风凛冽如刀,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割在皮肤上,也割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没有回头。
身后是囚禁了他十二年的金丝笼,是带给他无尽温暖也给予他致命伤害的“家人”。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的、寒冷的世界。
但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逃离,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温柔与冰冷,逃离那将他吞噬殆尽的扭曲爱欲。
哪怕冻死,饿死,死在街头。
也好过继续留在那里,被一点点磨灭掉最后的人形。
夜色吞没了他单薄决绝的身影。
江家宅邸内,一片死寂。江歧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江槐安则站在门口,望着江澈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阴鸷所取代。
他逃了。
他们养了十二年的金丝雀,竟然敢啄伤主人,然后……飞走了。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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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浅我啥时候点到健康使用手机了
笠浅写文写一半给我干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