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的动作比预计的还要快。不到二十小时，关于钱老三名下几家空壳公司涉嫌虚开发票、偷逃税款的详尽资料，以及几笔来源可疑、试图通过复杂路径洗白的资金流水，如同长了眼睛的飞镖，精准地投递到了那位区副主任的办公电脑和私人加密邮箱。
效果立竿见影。
那位副主任正处在升迁的关键时期，最怕惹上这种与经济犯罪沾边的麻烦。收到匿名举报后，他勃然大怒，不仅立刻叫停了与钱老三相关的所有项目接洽，还暗中指示手下严格审查钱老三名下所有产业的合规性问题。
这对本就资金链紧张、急于寻求“白道”庇护洗白上岸的钱老三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查！给老子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夜色撩人酒吧的办公室里，钱老三暴跳如雷，将手中的紫砂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溅。他脸色铁青，眼球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手下噤若寒蝉，没人敢接话。他们隐约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和上次阿鬼在校门口栽的那个大跟头脱不了干系。那个学生，邪门得很。
消息很快通过陈珂的渠道，反馈到了李默这里。
“钱老三那边反应很大，他名下的几个场子已经开始被税务和工商‘重点关注’了。”陈珂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的监控信息，“他怀疑是我们，但没有证据。不过，以他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
李默站在宿舍窗边，看着楼下路灯晕开的光圈，眼神平静无波。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要的就是钱老三自乱阵脚。一个失去理智的对手，远比一个冷静潜伏的对手容易对付。
“继续监控他的动向，尤其是资金和人员的异常调动。”李默吩咐道。
“明白。”
然而，李默低估了钱老三的疯狂，也低估了被触及根本利益后，这种地头蛇所能爆发出的破坏力。
两天后的傍晚，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顾湘因为要完成一幅参赛画作，在画室待得比平时晚了一些。她收拾好画具，撑着伞，独自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雨丝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路上行人稀少。
就在她走到一段路灯昏暗、靠近学校后门的小路时，一辆没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车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跳下车，一言不发，直接伸手抓向顾湘的胳膊，动作粗暴，意图明显——绑架！
“啊——！”顾湘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画具和雨伞掉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她拼命挣扎，尖叫，但力气远不如对方。
就在其中一个男人的手即将捂住她嘴巴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响起！
那个伸手去捂顾湘嘴巴的男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面包车的侧门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软软地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另一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穿着普通运动鞋的脚，带着凌厉的风声，已经狠狠踹在他的膝关节侧面！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雨声中清晰可闻。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夜的寂静。
李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顾湘身前，他甚至没有打伞，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校服外套。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透过湿漉漉的镜片射出的目光，冰冷、锐利，充满了实质般的杀意！
他看也没看地上惨叫和昏迷的两人，一步踏前，右手如同铁钳般掐住了驾驶座上那个正准备启动车辆逃跑的司机的脖颈，将他硬生生从车窗里拖了出来，狠狠掼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顾湘瘫坐在地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她看着李默如同煞神般瞬间解决掉三个歹徒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和难以言喻的震撼。
李默踩住那个司机的胸口，俯下身，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冰碴：“钱老三在哪？”
那司机被掐得脸色发紫，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不知道……三爷…只是让我们……把人带……”
李默没等他说完，脚下微微用力，司机立刻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他直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孙浩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浩子，后门小路，有三只老鼠，处理一下。另外，告诉钱老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的三人，最终落在那辆无牌面包车上，眼神如同万年寒冰。
“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这笔账，我会亲自去找他算。”
挂断电话，他这才转过身，看向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顾湘。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看着女孩苍白惊恐的小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灵动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助和恐惧。
心底那股因为被触及逆鳞而翻涌的暴戾杀意，如同被雨水浇熄的火焰，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针扎般的刺痛。
他伸出手，想扶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着泥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他动作僵了一下。
顾湘却在这一刻，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湿漉漉的脸埋在他冰冷的、同样湿透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带着巨大恐惧和委屈的、崩溃般的宣泄。
李默的身体彻底僵硬住。少女温软而颤抖的身体紧贴着他，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渗透他的衣衫，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迟疑了许久，最终，抬起那双刚刚以雷霆手段制服歹徒的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环住了她单薄而颤抖的肩膀。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沙哑，“我在。”
雨水不停落下，冲刷着地上的污迹，也冲刷着这个雨夜里发生的惊心动魄。
逆鳞之怒，已然点燃。
钱老三的愚蠢行为，彻底越过了李默的底线。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警告，也不再是借力打力的算计。
他将亲自出手，让某些人彻底明白，何为禁忌，何为……不可承受之重。
而怀中的这份颤抖与温暖，将成为他挥向黑暗的利刃背后，唯一想要守护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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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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