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得又急又密，静心苑的竹棚上很快积了层白。
苏珩正用扫帚扫着棚顶的雪，柳月娘在屋里翻找着什么，棉鞋踩在木地板上咯吱响。柳月娘抱着个木匣子出来，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
柳月娘“找到了！你看，这是去年收的陈皮，埋在灶膛边熏了一年，正好泡陈皮茶驱寒。”
苏珩放下扫帚，接过木匣打开，陈皮的醇厚香气混着雪的清冽漫开来。他取了几片放进陶罐，又从药圃里揪了把新鲜的紫苏叶——这是特意盖了草席护住的，雪天里透着点嫩紫，格外精神。
春桃裹着厚棉袄，抱着雪球蹲在炉边，看火苗舔着陶罐底。雪球缩在她怀里，耳朵耷拉着，偶尔抬爪扒拉一下她衣襟上的盘扣。
春桃“苏先生，李爷爷说雪天采的忍冬最管用，我们要不要去后山看看？”
苏珩“等雪小些再去，雪太深，怕崴脚。”
苏珩往炉里添了块炭，他转头看向柳月娘。
苏珩“记得把防冻的药膏带上，去年给张婶治冻疮的方子，正好再试试。”
柳月娘笑着点头，从药箱里翻出个瓷瓶。
柳月娘“早准备好了，加了咱们药圃的生姜汁，比去年的更管用。”
说话间，院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老药农披着件旧蓑衣，背着个竹篓站在雪地里，眉毛上都是白霜。
老药农“苏小子，柳丫头，看我带啥来了！”
他揭开篓子上的油布，里面是半篓雪地里挖的麦冬，根须带着新鲜的泥土。
老药农“这玩意儿雪底下藏着，最能滋阴，炖羊肉正好。”
春桃跳起来去接竹篓，差点滑倒，苏珩眼疾手快扶住她，顺手接过篓子。
苏珩“李爷爷，这么大的雪还跑一趟，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的炭火烧得旺，陶罐里的陈皮茶咕嘟冒泡，香气漫了满室。老药农喝了口茶，咂咂嘴。
老药农“你们这茶里加了紫苏？怪好闻的。”
老药农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
老药农“我琢磨着，把艾叶和花椒混着煮水，泡脚治冻疮也管用，你们记下来，添到医案里。”
苏珩拿出笔墨，柳月娘凑过来看，两人头挨着头，在医案的空白处写下方子。春桃抱着雪球，趴在桌边看他们写字，忽然指着窗外。
春桃“快看！雪球的宝宝会跑啦！”
几只雪白的小兔子从竹棚下钻出来，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像团团滚动的棉花球。雪球跟在后面，时不时用鼻子拱拱这个，推推那个，活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老药农看着这场景，忽然笑了。
老药农“周先生要是还在，见了这光景，指定要多喝两盅。”
苏珩和柳月娘对视一笑，眼里都映着炉火的光。
雪还在下，药圃里的冬青顶着白帽，陶罐里的茶冒着热气，医案上的字迹渐渐干了，新的方子和旧的墨迹叠在一起，像层层叠叠的年轮。
春桃忽然想起什么，跑去翻出个布偶，是用草药梗和棉布做的小兔子，耳朵里塞着晒干的薰衣草。
春桃“送给李爷爷！暖手用的。”
老药农接过来，摸了摸布偶的耳朵，眼里的笑纹堆成了花。
老药农“好，好，带回去给我小孙女玩，让她也认认草药香。”
窗外的雪光映着窗纸，屋里的炭火烧得正红。苏珩给每个人续上热茶，柳月娘往炉里加了块梨木，烟火气里立刻混进点清甜。
没有人说起结局，也不用说起——药圃的雪会化，春天会来，新的草药会发芽，孩子们会再来学认药草，就像去年、前年，就像以后的每一年。
雪落在竹棚上，噗噗轻响，像时光在轻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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