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未完成的告别
这是一个平静的清晨，阳光很好。
宁昭抱着七个月大的女儿，哼着舒缓的儿歌，在窗边晒太阳。女儿抓住她的一缕头发，咯咯地笑。她看着女儿无邪的眼睛，神情也不自觉地温柔，一抹笑意自她嘴角泛起，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在她眼底漾开粼粼波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这片宁静。
宁昭起身接起电话，“嗯，我是。”
随着电话那头的叙述，她嘴角柔和的弧度一点点被熨平，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中因笑意而微弯的弧度渐渐拉直，可眉头却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缓缓蹙紧，锁住了一片骤然降临的阴云。
电话那头，是老李。他声音极力保持镇定，但尾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
“宁昭同志，听着，现在没有时间解释细节。‘防护穹顶’的计算核心发生不可逆逻辑锁死，我们与中央系统的物理连接……已确认中断。”
短暂的沉默中，听筒里传来他压抑的、风箱般的呼吸声。
“手动覆写协议……现在只有你的最高权限，加上你现场设计的物理密钥能启动。 备份密钥……在核心区，我们拿不到。”
“宁昭，没有第二次机会。中央控制室的同志们……已经撤不出来了。他们……在为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我们需要你……国家需要你立刻归队。 车，已经在楼下。”
宁昭默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眼帘垂下，她只听见自己轻轻地，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平淡地说：“嗯，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挂掉电话，她走到女儿身边，缓缓蹲下，伸手摸了摸女儿带着奶香和阳光温度的头发。随后，她走进书房，将一些文件收拢，拿起外套——动作快得几乎没有停顿，仿佛稍一犹豫，决心就会碎裂。
就在这时，陈烬从门外回来，他刚结束一个短期的保密会议，眉宇间带着军人才有的凝重。他看到宁昭穿戴整齐，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剥离了所有情感的肃然，心猛地一沉。
“单位紧急通知，我必须立刻去一趟。”宁昭抬起头，眼神像被冰雪擦过，清冽却不见底。
陈烬看着她，又看看女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她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女儿身上，声音轻了下去，“……照顾好她。”
陈烬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心脏。他张了张嘴，那句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话——“我一直都……”，最终还是溃散在齿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注意安全。”
宁昭最后近乎贪婪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没有回头，走出了家门。门“咔哒”一声轻响，落在陈烬耳中，却如同墓穴封土的第一锹。
陈烬抱着女儿，站到宁昭刚才站过的窗前。他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那片过于明媚的阳光里，先是身体被光晕模糊了轮廓，随后，连投在地上的那道浅淡的影子，也被摇曳的树影彻底吞没。
陈烬在心里默默地说：“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而他怀里的女儿，忽然对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清晰地喊了一声：“妈……妈。”
稚嫩的余音在空旷的客厅里轻轻碰撞，最后，消散在一片再无回应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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