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城九月刮着温意的暖风，不冷不热。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片的缝隙筛下来，在人行道上织出晃悠悠的碎金，风一吹，叶影就跟着蹭过地面，像轻晃的羽毛。

江砚秋走在树下，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被风掀得微微敞开一点，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裤脚沾了点梧桐絮。他背着简单的白色书包，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小半张冷白的脸，只有垂眼时，能看见长长睫毛在眼下投的浅浅的阴影——他要去南城一中报道。

走进校园时，他指尖还捏着那张皱了点的转学通知书，恍惚间，风里飘来教室的预备铃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屋里传来温柔的女声：“进来。”推开门，戴金边眼镜的女老师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软了点：“你就是江砚秋吧？”

江砚秋点头，手指无意识蜷了蜷通知书。女老师从办公桌下抱出一摞课本，书脊还带着新纸的糙感，递给他时笑了笑：“这是你的课本，我是你的班主任苏敏，你叫我苏老师就好。”

“谢谢苏老师。”他伸手接过来，指尖碰到冰凉的书本微微蜷缩了一下。

“好了，该上课了，我带你去教室。”苏老师走在前面，江砚秋跟在后面，走廊里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到高二（13）班门口，苏老师推开门，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静下来，几十道目光“唰”地落在他身上——有人悄悄用胳膊肘碰同桌，有人低头跟旁边的人咬耳朵。

“这是新转来的江砚秋，欢迎加入我们班。”苏老师拍手，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紧接着就有女生压低声音：“我靠，好白好帅啊！这长的也太帅了吧”“比赵大神还对我胃口”“别吵别吵，赵哥在后面呢！”

苏老师清了清嗓子：“安静！江砚秋，你先找个空位坐，月考后重新安排座座位。”

江砚秋轻轻点头，双臂拢着课本，脚步放得稍缓朝后排走。走到倒数第二排的空位时，他才停下脚步，目光不经意落在前座的男生身上——对方小臂垫着下巴趴在桌上，双眼闭得严实，暖融融的阳光斜斜撒在他的侧脸上，将轮廓衬得愈发分明，眉眼深邃藏在光影里。他另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桌沿，手指自然舒展，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金。蓝白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黑色连帽衫的领口，后脑勺的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几缕碎发贴在颈后。空气中飘着一股清甜的栀子花香，细嗅还带着点淡皂角味，江砚秋确认是男生身上的味道，才轻手轻脚在他身后的座位坐下，椅腿蹭过地面没发出半点声响。

江砚秋指尖捏着课本边缘，刚把书页掀开，坐在旁边的陈浩宇就身子一歪凑过来，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课桌，声音里带着兴奋：“兄弟，你这长得也太顶了吧？刚你进门那阵，后排女生都偷偷盯着你看，”他说着还朝后瞥了一眼，又往前凑了凑，“哎！你从哪转来的啊？”江砚秋本就慢热，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指尖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课本，指节泛出浅白。从小跟着母亲生活的他，因父亲酗酒家暴的阴影，整个人总透着股冷冷清清的疏离感，母亲带着他和妹妹江清雨逃离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后，他更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

江砚秋微微抬眼，眼帘垂着看不清神色，只抿了抿唇，声音压得又轻又低：“我从北城来的。”话刚落，还没等陈浩宇接话，讲台上突然传来苏老师带着严肃的声音：“陈浩宇！又是你！”苏老师手里捏着粉笔，指了指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是想让我给你开个VIP专座是吧？你说说这几天我点你几回了？”陈浩宇一听，吓得猛地直起腰板坐正，手忙脚乱地把桌角的零食往抽屉里塞，头埋得低低的：“错了错了苏老师，不敢了！”

这时，下课铃“叮铃铃”地响了，苏老师看了眼台下，拿起讲台上的教案，没再多说：“下课，江砚秋，你跟我来趟办公室，我把班级名册给你。”

江砚秋点头起身，路过前座时，脚步又慢了半拍。男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抬手揉眼睛，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一点，露出光洁的额头。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男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尾有点上挑，瞳孔是浅褐色的，像浸在阳光里的琥珀。

那一眼很快就过去了，江砚秋却觉得鼻尖的栀子花香更浓了些。他跟着苏老师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带着春日的暖意，吹得他耳尖微微发烫，到了办公室，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光影。苏老师从抽屉里拿出班级名册，指尖轻轻敲了敲封面，递给他时声音温和：“你先熟悉熟悉班里的名字，有其他不懂的随时来我这儿问。”，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补充道，“好了，没别的事你就先回教室吧，快上课了。”江砚秋接过名册，指尖触到纸质的温热，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时脚步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自己座位方向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他抬眼望去，几个女生正围着他的座位，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走近些，才看见陈浩宇站在女生中间，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正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点笑意。陈浩宇最先瞥见走近的江砚秋，眼神顿了顿，悄悄给女生们使了个眼色。女生们立刻会意，笑着散开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江砚秋两眼，江砚秋没在意，径直走到座位旁，把名册放在桌角，坐了下来。

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楼下的香樟树正落着叶子，风一吹就飘得满操场都是。余光忽然扫到走廊上的身影，下意识顿了顿“那人穿了件黑色连帽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臂线条利落，能看见隐约的肌肉轮廓。视线往上移，撞进一张很有冲击力的脸——眉骨高挺，下颌线锋利，眼神透着点漫不经心”。旁边还站着三个人，正是陈浩宇，还有两个眼熟的男生，听班里人提过，好像叫苏宁宇和梁文轩。四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苏宁宇还伸手拍了下那人的肩膀。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忽然抬头，视线直直往教室这边扫来。江砚秋心里莫名一紧，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那人的眼神很亮，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不过两秒，江砚秋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事人一样，伸手翻开桌上的课本。

走廊上，赵柏言收回目光，眉头微挑，心里没太在意——只当是班里同学偶然瞥见。他转头看向还在说话的苏宁宇，随手推了下对方的胳膊，接过话头：“放学去老地方？”话题很快被拉了回去，没人再提刚才那短暂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