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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

疾风破魔传

美术课的彩笔在课桌上滚出一道弧线,小品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却先碰到了后桌踢过来的凳子腿。“哟,这不是‘抄袭小天才’吗?画的小人儿又抄的哪个动漫啊?”刺耳的笑声像碎玻璃碴子,扎得他耳朵发烫。

他攥紧彩笔,指节泛白。三个月前,他还在花吃动漫的画室里,被画师围着画各种搞怪表情——圆滚滚的包子脸鼓起来,扫把头似的黑发翘出个尖角,这是观众最熟悉的“小品”模样。可当抄袭的骂声像潮水漫过屏幕,品爸品妈连夜带他退出了动漫制作组,转去了离家很远的阳光小学,说“咱做回普通小孩”。

可普通小孩的日子并不好过。他的“扫把头”发型成了天然的靶子,课间总有人故意模仿动画里他搞怪的样子,喊着“抄来的动作真滑稽”;作业本交上去,老师总会多问一句“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自己想的吗”;就连他主动帮同学捡回掉在地上的橡皮,对方都慌忙摆手,像怕被“抄”走什么似的。

放学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扫把头的轮廓在地面上晃来晃去。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起以前在动画里,不管闯多大祸,品妈总会端着红烧肉说“下次改就好”,可现在,他连证明“下次能改”的机会都没有。路过文具店的玻璃门,他停下脚步,看着里面映出的自己:还是那张国字脸,眼睛又大又圆,只是以前总闪着狡黠光的眼神,现在像蒙了层雾。

“小品?”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他回头,是班长林晓,扎着马尾辫,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要交科学课的植物观察报告?”“小品?”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回头,是班长林晓,扎着紧绷的马尾辫,怀里的作业本抱得死死的,像是在防备什么。“老师让我问问你,科学观察报告是不是打算抄网上的范文?”

小品挠挠头,扫把头的发丝蹭得手指发痒:“没忘,就是……我种的向日葵还没开花,不知道怎么写。”小品的脸一下子涨红,扫把头似的头发都像竖了起来:“我没有!我种的向日葵还没开花,我正自己想怎么写……”话没说完,就被林晓身边凑过来的几个同学打断,“谁信啊?你这种人,除了抄还会干什么?”

“我家的向日葵开了,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可以来我家一起观察。”林晓的眼睛弯成月牙,“我妈说,动画里的你虽然犯过错,但帮爷爷挑水、给流浪猫找家的样子,挺善良的。”林晓皱了皱眉,没帮他说话,只是把一本印着向日葵图案的笔记本递过来:“这是我之前写的报告,你可以参考,但别全抄,老师会发现的。”她的语气很平淡,可递本子的动作却离得很远,像是怕被他“传染”上抄袭的名声。小品盯着那本笔记本,封面上的向日葵开得灿烂,可他觉得那花瓣都像在对着自己冷笑。

那天晚上,在林晓家的阳台上,两盆向日葵迎着晚风轻轻摇晃。小品蹲在花盆前,认真地记着花盘的尺寸,林晓在旁边帮他画示意图。“你看,向日葵的花盘会跟着太阳转,就像人犯了错,也能朝着对的方向走。”林晓忽然说。那天晚上,小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窗台上那盆只长了两片嫩叶的向日葵发呆。笔记本被他扔在桌角,他一个字都没看——他不想抄,哪怕被老师批评,他也想自己写点什么。可钢笔在纸上戳了好几个洞,除了“向日葵”三个字,他什么都写不出来。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像那些嘲笑他的声音,绕着他转个不停。“抄都不会抄,真是废物。”他听见自己小声嘀咕,扫把头垂得更低了。

小品笔尖一顿,抬头看见月光落在林晓的发梢上,也落在自己的扫把头里。他想起转校第一天,班主任在班会上说“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权利”,当时他以为是客套话,现在才觉得这话像向日葵的花茎,挺得笔直。第二天交报告时,小品硬着头皮把写满自己观察的本子递了上去。班主任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小品,你这写的是什么?和林晓的报告框架怎么有点像?”他猛地抬头,看见林晓也在看他,眼神里带着委屈和不解,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是抄了我的思路”。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结巴:“我没有……我只是……”班主任摆了摆手,打断他:“行了,重写吧,下次别再犯了。”

第二天的科学课上,小品的观察报告被老师当成范文朗读。当读到“向日葵的花盘虽然一开始是小芽,但只要好好扎根,就能开出最显眼的花”时,他悄悄抬头,发现林晓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而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同学,有的正低头翻着自己的报告,有的轻轻点了点头。课间,林晓的笔记本在同学手里传看,有人指着上面的字迹喊:“你看,小品的报告里‘向日葵朝着太阳转’这句话,和林晓写的都一样!”“果然是抄的,脸皮真厚!”小品躲在走廊拐角,看着林晓试图把笔记本拿回来,却被同学推着说“让大家看看抄袭犯的样子”。他的包子脸涨得发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他不敢哭——他知道,哭了只会被骂得更凶。

放学铃声响起,小品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夕阳把他的扫把头染成了暖金色。他知道,那些骂名不会一下子消失,偶尔还是会有异样的眼光,但他手里攥着林晓借给他的向日葵花种,心里忽然踏实起来。就像花种需要时间发芽,他也需要时间证明自己——不是动画里那个抄来的角色,而是实实在在的、努力变好的小品。放学铃声响起时,小品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夕阳把他的扫把头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根没人要的扫帚苗。他路过林晓的座位,看见那本笔记本被放在桌角,上面压着一张纸条:“以后别再参考我的东西了,我不想被人说和你有关系。”风从窗户吹进来,纸条飘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指尖冰凉。那些骂名像粘在身上的泥,怎么擦都擦不掉,他努力想变好,可连呼吸都像是在犯错。

路过小区的花坛时,他弯腰把花种埋进土里,用手轻轻拍实。风吹过他的扫把头,这次他没有缩脖子,而是迎着风,脚步走得更稳了。路过小区的花坛时,他看见几株枯萎的向日葵,花盘耷拉着,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想起自己窗台上的那盆小苗,忽然觉得那两片嫩叶也活不了多久。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打在他的扫把头和包子脸上,他缩了缩脖子,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裤兜,脚步越来越沉。天慢慢黑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所有人相信,他真的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小品。

喊声,是班里几个平时总嘲笑他的男生,为首的是体育委员张强。小品下意识想跑,书包带都被扯得歪斜,却被他们快步围住。张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的力度带着刻意的熟稔,语气意外和善:“之前是我们不对,不该总揪着过去说你,其实你人挺实在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操场打球?”

小品愣住了,扫把头都忘了挠。转校这三个月,他像躲瘟疫似的躲着所有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向他伸出手。他盯着张强脸上的笑,虽然觉得那笑意没到眼底,可心底那点对“被接纳”的渴望,还是让他点了点头。他甚至悄悄把校服袖子往下扯了扯,想遮住因为紧张而攥出红印的手腕。

到了操场,张强把一个磨得发亮的篮球塞到他手里,篮球皮糙得硌手心。“听说你动画里挺会耍小聪明,来试试投个三分?”周围的男生都跟着起哄,“对呀对呀,让我们看看‘大明星’的本事”,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小品忽然想起以前在画室里被镜头围着的感觉,只是那时的目光是期待,现在的……他不敢细想。

他从没打过篮球,只能笨拙地模仿着电视里的动作,双脚分开,双手把球举到耳边。男生们故意屏住呼吸,营造出“万众期待”的氛围。小品深吸一口气起跳,可脚腕没稳住,身体歪了一下,篮球没沾到篮筐分毫,反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圆滚滚的包子脸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短暂的寂静后,是爆发出的、几乎要掀翻操场的笑声。“哈哈哈!我就说他是个废物!”张强笑得直不起腰,弯腰捡起篮球,用指尖戳着小品的扫把头,“你以为我们真愿意带你玩?不过是看你傻得可怜,逗你玩玩罢了!”另一个男生凑过来,故意把他的发型揉得像鸡窝:“抄袭来的名气,现在连球都不会打,你活着不就是给我们取乐的吗?”

篮球砸过的地方又麻又疼,可远比不上心里的疼。那些“接纳”的假象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比之前的直接嘲讽更伤人。他想推开围着他的人,可双手却软得像没骨头,只能任由他们把他的扫把头揉乱,把他的校服扯歪,嘴里的嘲笑像冰雹似的砸下来。

这时班长林晓抱着作业本走了过来,男生们的笑声稍微收敛了些,却还在小声嘀咕。林晓看着小品凌乱的头发和发红的脸颊,递过来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巾:“你别难过,他们就是太调皮了,要不……我教你打球吧?”

小品的眼睛里刚燃起一点微弱的光,就听见张强在身后嗤笑一声,对同伴小声说:“看,班长也想耍耍他,这傻子真好骗,给点好脸色就上钩。”林晓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却没反驳,只是把篮球捡起来,塞回小品手里:“来,双手举高,对准篮筐,用力投。”

小品机械地照做,手指都在发抖,篮球擦着篮筐边缘掉了下来,滚到林晓脚边。林晓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不耐烦:“算了,你太笨了,我还要去交作业,先走了。”她转身就走,裙摆扫过地面,连一个回头的眼神都没给。身后的男生们笑得更疯了:“我说什么来着?没人真愿意理他!”

夕阳把操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小品站在空荡荡的篮筐下,风把他的扫把头吹得乱七八糟。他低头看着手里沾着灰尘的篮球,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颗球——被人扔来扔去,耍够了就随手丢弃,连一点价值都没有。他以为只要努力讨好,只要愿意改变,就能撕掉“抄袭者”的标签,可到头来,不过是成了别人嘴里“给人取乐的傻子”。

放学回家,他没和门口迎接的品妈说话,径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台上那盆向日葵的嫩叶被风吹得蔫蔫的,像极了他此刻的模样。他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包子脸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扫把头乱糟糟的,眼睛里的光彻底灭了,只剩一片死寂的灰。

第二天早读课,他趴在桌上盯着课本发呆,后桌又开始用铅笔头戳他的扫把头。他猛地回头,却撞上班主任探进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关切,只有明显的厌烦:“小品,你能不能安分点?总惹同学投诉,我没时间天天调解。”说完转身就走,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委屈和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午休时他攥着仅有的几块零花钱,逃到了学校附近的拳击馆——那是他偶然发现的地方,每次路过都能听见里面震天的喊声,让他觉得莫名安心。他扒着场馆的铁栏杆往里看,擂台上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人正挥拳,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每一次出拳都带着破风的声响,像要打碎所有阻碍。那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黑马拳击手陈峰,拳台上的他眼神锐利如刀,和小品的怯懦截然不同。

他看得入了迷,连有人站在身后都没察觉。“小朋友,看得这么认真?”陈峰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完的沙哑,却很温和。小品吓了一跳,扫把头都竖了起来,慌忙后退两步,窘迫地低下头——他怕自己“抄袭者”的名声,连陌生人都会嫌弃。陈峰却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副印着自己签名的红色拳套,递到他面前:“看你蹲在这快一小时了,这个送你。”

拳套带着阳光的温度,触感厚实有力。小品捏着拳套的带子,指节都在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善意,像在冰窖里摸到了一团火。那之后,他每天放学都会去拳击馆看陈峰训练,有时帮他递水擦汗,有时就在角落偷偷模仿出拳的姿势。陈峰偶尔会指导他两招,不是教打人的技巧,而是教他“站稳脚跟”——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下沉,像扎根的树。小品把这话记在心里,再遇到张强他们的嘲笑,他不再低头躲闪,而是攥紧拳头说“我不是取乐的玩偶”,虽然声音还发颤,却让那些男生愣了神。

可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那天他提前放学去拳击馆,却没看到陈峰的身影,只听见工作人员议论“陈哥最近出手阔绰,听说跟着一群人做‘大生意’”。小品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前几天路过银行时,看到陈峰和几个染着黄毛的男人在角落里嘀咕,当时他没多想,现在却浑身发冷。

真正的重击在三天后到来。晚上他帮品爸买酱油,路过巷口时,撞见几个蒙面人正把一个鼓鼓的钱袋塞进黑色轿车,车灯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驾驶座上人的侧脸——是陈峰,他手腕上那块常戴的运动手表,小品绝不会认错。第二天新闻就报道了“团伙深夜抢劫金店”的消息,描述的作案车辆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一夜,小品抱着红色拳套坐在窗边,向日葵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像在替他哭。拳套上的签名像一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疼。他想起陈峰说的“改正缺点”,想起自己刚找到的勇气,可这个人是唯一对他好的人,是他的光。天亮时,他红着眼圈拨通了报警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把时间、地点和陈峰的特征说得一清二楚。

警察抓捕陈峰时,小品就在拳击馆外的老槐树下等着。陈峰被戴上手铐出来时,看到他手里的拳套,愣了愣,随即笑了,没有怨恨,只有释然。“我没败给你,也没败给警察,”他走过小品身边时,低声说,“是败给了自己的贪心,忘了当初练拳是为了保护人,不是为了抢钱。”

这句话像重锤,砸得小品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攥着拳套,眼泪混着汗水砸在拳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以为自己做了对的事,可这份“对”,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唯一的光。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学校。第二天他刚进教室,张强就带着一群人堵在门口,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人家陈峰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报警抓他!”“怪不得以前抄袭,现在连恩人都害,心也太黑了!”林晓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两样。

班主任走进教室,看到这一幕,只是皱了皱眉,说了句“都回座位”,便再也没提这件事——没人问他为什么举报,没人在乎他心里的挣扎,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课间,他的课桌被人泼了墨水,红色的拳套被扔在地上,被踩得满是黑印。张强踢了踢拳套,冷笑:“连偶像都能出卖,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别人的善意。”小品想去捡,却被人死死按住肩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念想被肆意糟蹋。

积压了几个月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他猛地挣开按住自己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扫把头的发丝都竖了起来:“我做错事的时候,你们一直说、一直说,说个不停!现在我做了正确的事,你们还要挑毛病!你们觉得你们就是正义了?”

“正义?”张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往后退了一步,周围的男生立刻围得更紧,“我们人多,我们就是正义!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大恶人,我们就是消灭恶人的大英雄!”他的话引来了一片附和,有人捡起地上的纸团砸向小品,喊着“打倒恶人”。

小品的包子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没让它掉下来:“你们根本不在意对错!你们只在意你们能不能开心,能不能找到取乐的对象,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他指着教室门口,声音发颤,“真正分得清是非的人都没说话,就你们在这里乱喊!可你们谁在乎过我的感受?谁问过我为什么要举报他?”

“谁要听你狡辩!”一个女生尖声打断他,“陈峰对你好,你就该包庇他,这才是人该做的事!”林晓这时走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皱着眉说:“小品,你别再闹了,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妥当,大家只是说实话而已。”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所有的挣扎。他看着林晓,又看看周围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忽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绝望:“说实话?你们的实话,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踩我、骂我,因为这样你们才开心。”

没人接话,却有更多的纸团砸过来,还有人故意撞他的肩膀。放学铃响时,他在一片哄笑声中捡起沾满黑印的拳套,慢慢走出教室。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他抱着拳套,走在空荡荡的小巷里,扫把头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路过文具店的玻璃门,他看着里面的自己:包子脸沾满了泪痕和灰尘,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黯淡。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举报坏人是对的,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他?陈峰教他要站稳脚跟,可现在他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的脸上,像无数个耳光。

他蹲在墙角,把脸埋进沾满污渍的拳套里。远处传来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服,也打湿了他最后一点希望。他终于明白,有些命运的玩笑,开得太大,大到让你连呼吸都觉得是错的。而他,就是那个被命运牢牢攥在手里的玩偶,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回家的路。小品没有回那个只有沉默的家,而是攥着脏污的拳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巨响,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下去。他脱掉湿透的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沙滩上,沙子钻进脚趾缝,带着海水的咸腥气。

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远处航标灯微弱的光,在海面上晃出一点破碎的影子。他坐在礁石上,把拳套抱在怀里,望着黑沉沉的海面发呆。以前陈峰说,生活就像打拳,只要站稳脚跟,总能打出反击的一拳。可现在他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想问:这世界真的是白色的吗?真的有公平可言吗?

他想起动画里被骂抄袭时的委屈,想起学校里被捉弄的难堪,想起举报陈峰后被骂忘恩负义的痛苦——他每一次都想往“对”的方向走,可每一步都踩在泥里。海浪卷上来,打湿了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到心口。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非要消失,才能躲避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海边的藤蔓,死死缠住了他。他低头看着拳套上模糊的签名,那曾是他唯一的光,现在却和他一样,沾满了污渍和绝望。海风吹得他瑟瑟发抖,扫把头的头发贴在脸上,又冷又黏。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远处的航标灯闪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海水没过脚踝的地方,冰凉的海水让他打了个寒颤。海浪涌上来,没过他的小腿,带着一股强大的拉力。他忽然觉得,就这样被海水带走,好像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听那些嘲笑,不用再被人当成取乐的玩偶,不用再问这世界公不公平。

“喂,海水很凉的,别再往前走了。”一个带着点上海口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海浪的嘶吼。小品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的男生,背着旧书包,正站在礁石不远处,手里攥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男生看起来像高中生,个子比小品高不少,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眼神和小品一样,蒙着一层化不开的灰。他慢慢走过来,把矿泉水递过去:“我叫林舟,家在上海,爸妈是四川后来去上海打工的,从小在上海的弄堂长大,后来回四川读小学,就成了别人嘴里的‘异类’。”

小品没接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林舟自顾自地坐在旁边的礁石上,望着海面苦笑:“你经历的那些,被人捉弄、被人贴标签、做了对的事还被骂,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小学时他们笑我说话带上海腔,像‘小瘪三’;到了职高,知道我家是租房子住,就天天喊我‘上海捡破烂的’。”

“我反驳说‘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不穷’,结果这句话被他们当成笑话,天天学我说话的语气喊来喊去。”林舟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抠着书包带,“女生们躲着我,说我‘阴阳怪气’;男生更过分,经常开黄腔说我是‘男同’,就因为我不跟他们一起欺负同学。”

小品攥紧了拳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生像另一个自己——同样被人用偏见包裹,同样在解释和反驳中被变本加厉地嘲笑。“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小品的声音沙哑,“只在乎能不能找到乐子。”

“对,就像他们不在乎我爸妈凌晨三点就起来摆摊,不在乎我放学要去帮着收摊,只在乎‘穷’‘外地口音’这些标签能让他们笑多久。”林舟把矿泉水塞到小品手里,“我今天又被他们堵在厕所嘲笑,跑出来就走到这了。你说,这世界是不是真的狠我们这种人?”

小品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身冰凉。他想起自己的“抄袭者”标签,想起林晓的鄙夷,想起张强他们的哄笑;又想起林舟说的“上海捡破烂的”“男同”的骂名。海浪又一次涌上来,没过两人的脚腕。他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嗯,它就是狠我们。”

林舟没说话,只是和他一起望着黑沉沉的海面。远处的航标灯依旧在闪,可那点光在两人眼里,再也不是希望的信号,只是黑暗里无关紧要的点缀。海浪拍着礁石,像是在应和他们的绝望——这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被嘲笑的烙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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