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第三遍时，云初终于把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的步骤理顺了。
她长舒一口气，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转头想跟隔壁的白林分享一下“攻克难题”的喜悦，却发现对方正低头摆弄着一个三阶魔方，手指翻飞间，原本打乱的色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位，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白林的侧脸在教室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淡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魔方，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包括云初投过去的那几道带着期待的目光。
云初：“……”
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她悻悻地转回头，盯着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心里有点窝火。
这人怎么回事？下午还肯给她讲题、分享糖果，晚上就又变回这副生人勿近的冰块样子了？
“什么嘛，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小声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敲起了桌面，力道比平时重了些。
旁边的魔方转动声突然停了。
云初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听见白林清冷的声音飘过来：“吵。”
一个字，简洁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嫌恶。
云初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本来就因为低血糖有点烦躁，被这么一怼，那点刚冒头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她猛地转头，琥珀色的眼睛瞪着白林：“我敲我自己的桌子，关你什么事？”
白林抬眸，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个上午还怯生生的转学生敢跟她顶嘴。
但那诧异转瞬即逝，很快又被冰封住：“打扰我了。”
“你玩魔方就不打扰别人了？”云初不甘示弱，声音拔高了些许，“教室是公共场合，你能玩我就不能敲桌子？”
周围几个同学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坐在前桌的江辰和林薇也回过头，江辰刚想开口打圆场，就被林薇悄悄拉了拉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别掺和。
白林没再说话，只是将魔方轻轻放在桌角，然后重新拿起笔，翻开了一本厚厚的习题册，仿佛云初的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争吵更让云初气闷。
她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情绪都打在了棉花上。
“切，冰块就是冰块，没感情的石头。”她咬着牙，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草稿纸，“啪”地拍在桌子上，然后在纸的正中间，一笔一划地写下“白林”两个字。
写完，她拿起笔，开始围着这两个字画圈圈，一边画一边用气音念叨：“画个圈圈诅咒你，诅咒你魔方转不成功，诅咒你做题算错数，诅咒你……喝水呛到！”
她画得专注，没注意到前桌的江辰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也没看到林薇红着脸转过头，更没发现——隔壁的白林，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根似乎悄悄泛起了一点极淡的红色。
【滴！检测到白林情绪波动，黑化值无变化。宿主当前行为……建议谨慎使用。】系统042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云初才不管那么多，画了满满一页的圈圈，心里的火气总算降下去了些。
她把那张“诅咒纸”揉成一团，塞进桌肚的角落，然后拿出自己的素描本——画画是她穿越前就有的爱好，也是现在唯一能让她静下心来的事。
她翻开本子，笔尖在纸上滑动，不知不觉间，画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
高挺的鼻梁，冷硬的下颌线，还有左眼角那道浅浅的伤疤……
云初猛地回过神，看着画纸上的人，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居然下意识地画了白林？
她慌忙翻过这一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开始画窗外的梧桐树。
可不知怎么的，笔尖总是不听使唤，画着画着，树枝就变成了白色的高马尾，树叶就变成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
“烦死了！”她低咒一声，把素描本合上，决定还是刷题转移注意力。
晚自习的时间过得很慢，云初做了几套英语题，又背了几十个单词，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低血糖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过去，加上下午经历的穿书冲击，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没发现自己睡着后，脑袋一点一点地，慢慢靠向了隔壁的方向。
也没发现，白林停下了做题的笔，侧头看了她一眼。
女生的呼吸很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因为睡着的缘故，脸上没了平时的张牙舞爪，显得格外安静。
左边的青色星星夹子歪了点，贴在脸颊旁，有种说不出的乖巧。
白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视线最终落在她因为低血糖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上。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抹茶糖，放在云初的桌角，离她的手很近。
然后，她重新拿起笔，却没有继续做题，而是翻开了云初摊在桌上的数学笔记本。
上面记着下午讲的内容，但字迹有些潦草，还有几处明显的错误。
白林皱了皱眉，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支红色的笔，低头，开始在云初的笔记本上修改。
她的动作很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怕惊扰了桌上人的梦。
前桌的江辰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林薇。
林薇转过头，看到白林正在帮云初改笔记，也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对着江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白林改得很认真，不仅纠正了错误，还在旁边补充了更简洁的解题思路，甚至把云初没记全的例题步骤也补完整了。
她的红色字迹凌厉却清晰，和云初潦草的黑色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改完最后一页，晚自习的铃声正好响起。
白林把红笔放回自己的笔袋，合上云初的笔记本，轻轻推回她面前。
然后，她拿起桌角的魔方，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再看趴在桌上的云初一眼，径直走出了教室。
江辰和林薇收拾好书包，走到云初身边。江辰刚想叫醒她，就被林薇拦住了。
“让她再睡会儿吧，看起来好累。”林薇小声说，目光落在云初桌角的那颗抹茶糖上，笑了笑，“我们先走吧，晚点她醒了自己会回去的。”
江辰点点头，又看了眼云初睡得毫无防备的脸，挠了挠头：“行吧。不过这老白，今天有点奇怪啊。”
“哪有？”林薇帮云初把素描本和笔记本收好，放进她的书包里，“她一直都很好的。”
两人小声说着话，离开了教室。
又过了十几分钟，云初终于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只有走廊上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点微光。
“遭了，睡过头了。”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连忙收拾东西。拿起数学笔记本时，她愣了一下。
上面怎么会有红色的字迹？
她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潦草的错误被一一纠正，旁边还补充了详细的注解，甚至连她没听懂的地方都标上了重点。
字迹她认得，是白林的。
云初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红色的字迹，指尖传来纸张的温热。
那个冷冰冰的、说她“吵”的白林，居然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改了笔记？
她想起桌角的那颗抹茶糖，又想起下午白林给她讲题时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软。
“死冰块……”她小声嘟囔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算你有点良心。”
她把那颗没拆的抹茶糖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着。
走到楼梯口时，她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砰砰砰”，很有节奏。
云初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
篮球场的灯光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独自练球。
白色的高马尾在夜风中扬起，动作干净利落，投篮的姿势帅得惊人。
是白林。
她似乎练得很专注，汗水浸湿了她的白色短袖，贴在背上，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线条。
每次投中一个球，她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云初却莫名觉得，那一瞬间，她身上的冰冷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云初站在楼梯口看了很久，直到一阵晚风吹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她才打了个哆嗦，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口袋里的抹茶糖隔着布料传来一点微弱的甜意。
云初摸了摸那颗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个“冰块”，也不是那么难融化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
97.7%的黑化值啊……任重而道远。
但至少，今天的进度条，往前走了那么一丝丝。
她握紧口袋里的糖，脚步轻快了些。
明天，该想个新办法，再靠近她一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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