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她布满细纹的脸颊,指节死死抠着青石板的缝隙,指甲缝里嵌进了潮湿的泥垢也浑然不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玥玥不会做那种事……”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声呼唤都带着胸腔震动的剧痛,“可他们都不信我,说她偷了博物馆的玉,说她卷款跑路……我找了她三年,贴了无数寻人启事,只收到一堆嘲讽和白眼……”
陈嘉蹲下身,递过一张纸巾,却被她无意识地挥开。女人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哭声里混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与悔恨:“如果我当初没让她去博物馆实习,如果我多劝劝她别那么执着于那些古物……她是不是就不会被人陷害,不会……”后半句被哽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凄厉的呜咽。
父亲站在不远处,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密封的木盒,轻轻放在女人身边:“这是林玥的遗物,是警方在真凶的老巢找到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磨损的玉簪——那是女人送给女儿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还有一本写满考古笔记的本子,最后一页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旁边写着:“妈妈说,玉有灵,能护人平安。”
女人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玉簪,便像被烫到一般缩回,随即又紧紧攥住,将脸埋进掌心的冰凉里。“我的傻玥玥……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怀疑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扛……”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啜泣,却更让人揪心。
巷口的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落在女人的发梢,凝成水珠,混着泪水一同滑落。陈嘉默默站起身,看着这个被三年冤屈压垮的母亲,忽然明白,真相大白固然重要,但那些被时光碾碎的等待与痛苦,终究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慢慢愈合。
半年后,小城的玉兰花又开了,白得像雪,漫着清浅的香。
女人翻新了老城区的小院子,院角种上了一片玉兰花树——那是林玥最喜欢的花。她把那本考古笔记摊在窗台上,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纸页上,字迹清秀,还留着女儿当年的温度。玉簪被她用红绳系着,贴身戴着,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像是女儿还在身边。
陈嘉每个月都会来一趟,有时带些新采的茶叶,有时只是坐一会儿,陪她聊聊近况。这天他来时,女人正坐在院中的竹椅上,手里拿着剪刀,细细修剪着花枝。“陈嘉,你看,”她抬起头,眼角有浅浅的笑纹,“今年的花开得比去年旺多了,玥玥肯定喜欢。”
陈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玉兰花枝繁叶茂,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笔记上,落在她的发间。“警方把真凶判了重刑,博物馆也恢复了林玥的名誉,还为她立了纪念牌。”他轻声说。
女人点点头,指尖抚过一片花瓣,声音温柔得像风:“我知道,都听说了。玥玥那么喜欢那些古物,那么执着于真相,现在总算能安心了。”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兰花形吊坠,递给陈嘉,“这是我用她那枚碎玉剩下的料子做的,你拿着,也算留个念想。”
陈嘉接过吊坠,冰凉温润,上面的纹路被打磨得光滑。他看着女人眼中的平静,知道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并未消失,只是化作了对女儿的思念,藏在每一朵花里,每一次呼吸里。
巷口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阳光正好,玉兰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女人站起身,望着院外的天空,轻声说:“玥玥,妈妈会好好活着,替你看看这年年花开,看看这清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