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恐吓信上狰狞的血字,与母亲沐瑶遗留的、指向皇亲的陈年旧案线索,如同两道交织的阴霾,笼罩在初生的女子书院上空。这不仅仅是阻挠,更是一种宣战,是针对她南宫芸薇,也是针对她所试图开辟的这条新路的疯狂反扑。
书院开张在即,流言蜚语已如毒蔓般悄然滋生。市井间流传着“女子入学,阴阳颠倒,必遭天谴”的荒谬言论,更有甚者,暗中威胁已报名的女子家人,致使数人被迫退出。与此同时,刑部内部对“女子诉裁司”的设立也阳奉阴违,处处掣肘,案卷不交,经费克扣,举步维艰。
南宫芸薇坐镇在临时辟出的书院理事堂内,窗外是纷扰的尘嚣,窗内药香弥漫。她脸色较往日更显苍白,频繁的低咳显示着她的身体正承受着巨大压力,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飞速批阅着各方汇集的情报,下达一道道指令。她令苏月通过张婆子等内线,严密监控京中几家与柳氏、贤王残余势力过往甚密的皇亲国戚;又通过“魅”留下的隐秘渠道,悬赏追查恐吓信来源及母亲旧案线索。
然而,对手隐藏极深,且势力盘根错节,绝非昔日安平侯府内宅争斗可比。就在南宫芸薇苦于线索纷杂、阻力重重之际,夜璟寒来了。他未着朝服,仅一身玄色常服,屏退左右,独自踏入理事堂。
“恐吓信的事,本王已知。”他开门见山,将一枚令牌放在案上,“这是本王玄甲卫的调令,书院及诉裁司左近的暗哨,你可凭此令直接调动。此外,刑部那边,本王已打过招呼,三日之内,积压案卷及所需款项,会如数送达。”
他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有实实在在的支持。这强援来得及时而精准,瞬间缓解了南宫芸薇最大的外部压力。她抬眸看他,他深邃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并肩作战的沉稳与信任。
“多谢王爷。”南宫芸薇没有推辞,她知道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她将母亲旧案的模糊线索告知于他,“对方似乎想将水搅浑,用旧案转移视线,阻碍书院。”
夜璟寒略一沉吟,眸光锐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或许,旧案与恐吓信,本就是一体。对方越是想掩盖,说明书院触及的利益就越深。”他主动提出,“此事,本王与你一同查。”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夜璟寒利用其摄政王的权势,在明处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廷中对书院设障的官员,打压流言,为南宫芸薇撑起一片得以施展的天空。而南宫芸薇,则凭借其超凡的细心、洞察力以及对母亲遗留线索的解读,在暗处抽丝剥茧,将“魅”的情报网络与夜璟寒的官方力量巧妙结合。
他们常在理事堂偏厅或宸王府书房对坐,烛火常亮至深夜。一个运筹帷幄,掌控大局;一个剖析入微,直指核心。她时而因精力不济靠坐软榻,低声陈述推断,他则或凝神静听,或提出关键疑问。她咳嗽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将手边温热的参茶推近。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交汇,便知对方所思所想。那种心灵相通、志同道合的契合感,超越了世俗的男女情爱,更像是在攀登同一座险峰时,将性命交付彼此的战友。
在他们的联手下,恐吓信的来源被查明,正是一位与贤王有姻亲、家族利益与压制女性地位息息相关的郡王所指使。而母亲沐瑶调查的旧案,也水落石出,竟牵扯到一桩多年前的宫廷秘辛,那位皇亲为掩盖罪行,不惜构陷忠良,其中便包括一位曾试图为女子争取启蒙机会的女官。两案并查,铁证如山,那位郡王与其党羽被连根拔起,震动朝野。
经此一役,再无人敢明面阻挠女子书院与诉裁司。书院如期开院,虽初时仅有寥寥数十名胆大的女子入学,诉裁司接手的也多是琐碎案件,但终究是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南宫芸薇站在书院讲堂外,看着院内那些或好奇、或忐忑、或充满渴望的年轻面孔,苍白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是夜,月华如水。南宫芸薇与夜璟寒难得清闲,并肩立于宸王府最高的观星台上,俯瞰万家灯火。经历了生死与共、理念的碰撞与融合,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寂静中流淌。他并未再提后位或婚约,她也无需言明。此刻的并肩,早已超越了一切世俗形式的束缚。
然而,顾嬷嬷却再次悄然出现,神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小姐,王爷,老奴根据夫人遗留的手札追查,发现‘天机阁’覆灭之谜,似乎与海外一方名为‘蓬莱’的神秘势力有关。而近期,沿海各州府,接连有数名极具天赋、曾报名书院的女子……离奇失踪了。”信笺末尾,画着一个与云纹截然不同的、状似浪花的诡异标记。
海外的神秘势力?天赋女子的离奇失踪?新的迷雾,已悄然漫过刚刚平静的京城。南宫芸薇与夜璟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的路,还远未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