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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深，巷子里的路灯也暗了些，林武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白天的事儿，尤其是吴珊珊攥着菜刀、眼睛通红的模样，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宋莹说：“真没料到啊，珊珊那丫头居然敢动刀！我活这么大，还是头回见半大的姑娘家这么冲，到现在心里还突突跳，没缓过神来。”

宋莹本来也没睡着，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侧过身来，语气里满是唏嘘：“何止是动刀哟！你是没瞧见她当时那股狠劲儿，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直嚷嚷着要跟吴建国同归于尽。我当时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谁敢相信啊？那孩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被逼急了，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脾气。”

林武峰沉默了好一会儿，黑暗里只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过了半晌才开口，语气挺复杂：“以前就知道这孩子性子闷，不爱说话，看着就是个老实巴交、让人欺负了也不会还嘴的主儿。真没想到，被逼到那份上，居然能这么豁得出去，这股子能量，一般孩子真没有。”

“还不是吴建国两口子逼的？”宋莹一听这话，立马替珊珊抱不平，声音都提高了些，“好好的一个姑娘，打小就被他俩磋磨。家里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那个小敏的，珊珊和小军俩孩子，简直就是受气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考高中的机会，吴建国还想让她读中专完出来工作，然后供小军。换谁谁能忍啊？珊珊这是被逼得没退路了，不豁出去拼一把，这辈子的前程不就全毁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醒了林武峰。他“腾”地一下坐起身，黑暗中能感觉到他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语气也严肃了不少：“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警醒了。以前我总觉得，孩子读书这事儿，随缘就好。咱们家栋哲，想学就学，不想学也不勉强，反正将来日子总能过下去。可今天一看珊珊这情况，才明白读书和不读书的差别也太大了！人家姑娘为了能考个高中，都能豁出命去争，咱们家栋哲条件这么好，可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往后必须盯紧点，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好歹考个大学，才算有正经出路，总不能让他将来也像吴建国那样，一辈子窝在巷子里，没什么大出息。”

宋莹被他突然的转变逗笑了，忍不住打趣道：“你现在才想着要盯啊？早干嘛去了？其实栋哲这孩子，打小就佩服阿璇。你还记得不？阿璇刚到巷子里那会儿，俩孩子还挺生分，栋哲见了她都不好意思说话。后来有一回，张阿妹欺负珊珊和阿璇，阿璇二话不说跟张阿妹吵得脸红脖子粗，直接动手了。从那以后，栋哲就彻底迷上阿璇了，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阿璇姐’长‘阿璇姐’短，黏得不行。”

她顿了顿，想起以前的趣事，嘴角忍不住上扬，声音也柔和了些：“有一次他放学回来，就缠着我不放，仰着小脸说‘妈，你也给我生个阿璇姐那样的姐姐呗’。我当时都被他逗乐了，又觉得无奈，跟他说‘生弟弟妹妹还能想想办法，生姐姐哪有可能？你当妈是神仙啊’。可这小子不听，还是天天念叨，之后更是把阿璇当成亲姐姐一样依赖，有事没事就往她跟前凑，连写作业都想找阿璇陪着。”

林武峰听着，眉头轻轻皱了皱，语气里带着点严肃：“把她当亲姐疼着、佩服着没问题，阿璇这孩子确实优秀，值得栋哲学习。但咱们得分清分寸，不能没大没小、没轻没重。阿璇对栋哲好，是她心眼好、情分在，可咱们家也不缺栋哲上学的钱，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让栋哲去找人家要生活费。这事儿说出去多丢人啊，不是明摆着占人便宜嘛？”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回头你得好好跟他聊聊，让他明白，亲疏有别，人家再好也是外人，不能什么都指望别人。想要让人瞧得起，将来有出息，还得靠自己争气，好好读书，将来自己挣钱，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更不能去占别人的小便宜，那不是咱们家的家风。”

宋莹点点头，认同地说：“你说得对，这事儿我肯定得跟他好好说说。让他知道，阿璇对他好是情分，但他不能把这份情分当成理所当然，更不能去麻烦人家。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关心，得自己先变得优秀才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映着夫妻俩凝重又带着期许的脸庞。关于儿子的未来，他们心里算是有了新的盘算，往后可得多上点心，好好督促栋哲读书了。

沉默了一会儿，宋莹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林武峰的胳膊，转头对他说：“对了，今天你也见到阿璇那未婚夫了吧？就是那个叫解雨臣的小伙子。”

林武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赞许：“见着了，见着了。那孩子确实一表人才，长得周正，说话办事也透着一股稳重劲儿，看着就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可不是嘛！”宋莹感慨道，“当初阿璇说自己订婚的时候，我心里还直犯嘀咕呢。你想想，她那时候年纪多小啊，才十几岁，怎么就急着订了婚？我当时还偷偷担心，是不是家里逼着她的，怕她遇人不淑。这一晃，四五年都过去了，今天亲眼见着人，才算放了心。”

她回忆着白天在家见到的场景，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也变得生动起来：“今天见他穿了件粉色的衣服，你说有意思吗？按说男孩子穿粉色多别扭啊，容易显得娘娘腔，可他穿在身上，竟半点不违和。那孩子长得本就精致，眉眼清俊，皮肤也白净，配上那件粉色的衣服，反倒衬得他气质特别温润，还带着点独特的劲儿，跟巷子里其他半大的小子完全不一样。我敢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指定是个迷倒一片的帅小伙，阿璇真是好福气。”

林武峰听着，也附和道：“确实难得。不光长得好，待人接物也有礼数，说话客气，看着就有教养。阿璇这眼光倒是真不错，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精明，压低声音说：“不过我跟你说，这小伙子的家境恐怕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人家。你没注意到吗？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普通的伙计或者朋友，个个身姿挺拔，站得笔直，眼神也特别锐利，跟咱们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保镖似的，瞧着倒像是专门护院的打手。”

宋莹点点头，连忙补充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劲。我当时就觉得那几个人不一般，特意拉着阿璇问了一句。她说是他们家的伙计，担心他一个人出来不安全，才派来跟着照应的。”

“伙计？”林武峰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了然，“我看未必。寻常人家哪用得着这么多身手利落的‘伙计’？还特意跟着出门照应，这规格也太高了。我估摸着，这小伙子家里要么是做生意的大老板，要么是有什么背景，家底肯定特别厚实。想来是阿璇外公给她找的这门亲事，毕竟阿璇外公家条件就不差，肯定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宋莹深以为然，叹了口气说：“说到底还是门当户对。虽说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不兴以前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但婚嫁这事，骨子里还是讲究个般配。你看啊，有钱人大多找有钱人，日子过得差不多的中产阶级就凑在一起，没钱的也大多找条件相当的。圈子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日子过得也不一样，终究是难走到一块去的。”

林武峰也叹了口气，附和道：“可不是嘛。现在嘴上都喊着自由恋爱，可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父母那一关哪那么容易过？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嫁得好、娶得好？能少走点弯路，将来不受罪。真要让有钱人娶个穷人家的孩子，或是让条件好的姑娘下嫁给条件差的，大概率是要被父母阻拦的，就算勉强成了，将来过日子也容易出矛盾，毕竟双方的成长环境、生活习惯、价值观都差太多了。”

宋莹望着窗外的夜色，月光渐渐移开，房间里又暗了些，她轻声道：“也幸好阿璇本身条件不差，模样漂亮，性子也好，又有外公疼着、护着，才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不然以她当年的处境，父母不在身边，寄人篱下的，哪有这么好的归宿？真是苦尽甘来了。”

林武峰点点头，没再说话。夫妻俩各自想着心事，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伴着夜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关于孩子的教育，关于生活的门道，他们似乎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往后的日子，也该朝着新的方向好好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