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林薇便留在了莱纳斯的小木屋。她开始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也慢慢接受了自己背后有一对羽翼的事实。
起初,她对这对翅膀很不适应——走路时总会不小心撞到木屋的横梁,睡觉时只能侧躺,生怕压坏了那些细腻如绸的羽毛;甚至只是抬手梳理头发,翅膀都会下意识地轻轻颤动,带起一阵细碎的风,把桌上的麦饼屑吹得满地都是。
莱纳斯看到她笨拙又慌乱的样子,从不会取笑,只是耐心地帮她整理羽翼上沾到的灰尘和草叶。“放松些,它们和你的手臂一样,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少年的指尖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轻轻拂过她羽翼边缘泛着金光的绒毛,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羊,“想象风从指尖流过,顺着羽毛的纹路发力,就像这样……”
他握着她的手腕,引导着她慢慢展开翅膀,再缓缓收拢。林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着牧羊鞭、编织羊毛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在他的指导下,她渐渐学会了控制翅膀的开合,不再像最初那样狼狈。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莱纳斯就会牵着羊群出门。林薇总会跟着他一起去山坡,要么帮他照看那些调皮爱乱跑的小羊,要么就坐在橄榄树下,看着他吹笛子。
莱纳斯的笛子是用老橄榄木做的,笛身上刻着简单的卷草纹,音色悠扬清澈,像山间的清泉,又像爱琴海的浪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他吹的都是牧人们世代相传的古老调子,没有复杂的旋律,却藏着对土地的眷恋和对生活的温柔。林薇常常听得入神,有时会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她的声音柔软,带着一丝东方语调的婉转,与莱纳斯的笛声交织在一起,飘落在清晨的薄雾里,连羊群都变得安静起来,低着头慢悠悠地啃着青草。
有一次,莱纳斯吹完一首曲子,看到林薇正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的爱琴海,便放下笛子,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林薇回过神,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在想你吹的牧歌,真好听,像神话里那些关于牧神潘的故事。”
“潘?”莱纳斯来了兴趣,他从小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些零散的神话,却从未听过这样细致的描述,“你知道很多神话故事吗?”
“嗯。”林薇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光彩。作为古希腊文物修复师,她对这些神话早已烂熟于心,甚至能从文物的纹路里解读出神话背后的隐喻,“我知道宙斯如何推翻克洛诺斯,成为众神之王;知道赫拉如何守护婚姻,却总被宙斯的花心刺痛;知道赫拉克勒斯完成十二项伟绩时的英勇,也知道俄耳甫斯为了爱人,勇闯冥界的深情……”
她讲得认真,声音轻柔,像在诉说一个个遥远而珍贵的秘密。莱纳斯听得入了迷,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里面映着她说话时灵动的模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既有着神祇般的美丽,又有着博学祭司般的智慧,还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温柔。
“那你知道爱神厄洛斯吗?”莱纳斯突然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笛子上的纹路,“村里的老人说,他是个背生双翼的少年神祇,手里拿着金箭和铅箭,被金箭射中的人,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被铅箭射中的人,会厌恶曾经深爱的人。”
林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丘比特的浮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的身份。她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他们说,厄洛斯很调皮,喜欢捉弄凡人和众神,看着他们为情所困,以此为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里,除了调皮任性,还有着深深的孤独。厄洛斯虽为爱神,却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他游走在世间,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却永远是一个旁观者,像一颗悬浮在夜空中的孤星,无人能懂,也无人能靠近。
莱纳斯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你家乡的故事,也像这些神话一样有趣吗?”
提到家乡,林薇的眼中泛起一丝怀念。她开始给莱纳斯讲东方的故事,讲龙与凤凰的传说,讲嫦娥奔月的凄美,讲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相望的深情。她讲得很慢,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描述那些复杂的意象,莱纳斯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会提出一些天真的问题:“龙真的能呼风唤雨吗?”“银河真的是一条铺满星星的河吗?”
林薇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眼角的梨涡浅浅浮现:“在我们的传说里,是的。就像你们相信,神祇会守护这片土地一样。”
莱纳斯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的家乡一定很美,有机会,我真想听听你说的那些故事。”
林薇的心轻轻一颤,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但看着莱纳斯眼中纯粹的向往,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日子就这样在牧歌、神话和闲谈中慢慢流逝,林薇和莱纳斯的关系也越来越近。她会帮他把晒干的羊毛梳理整齐,学着用亚麻线编织简单的花环;他会给她采来山坡上最鲜艳的野玫瑰,插在木屋的窗台上;她会在他放羊归来时,递上一杯温水和一块温热的麦饼;他会在夜晚来临、寒风渐起时,给她披上自己的羊毛斗篷。
林薇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莱纳斯的陪伴。每当她因为身份的混乱而感到迷茫,因为思念家乡而感到难过时,只要看到莱纳斯温暖的笑容,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心中的不安就会烟消云散。她开始习惯了背后有羽翼的生活,习惯了空气中青草与海风的气息,习惯了每天清晨被他的笛声唤醒,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纯粹而真诚的少年。
而莱纳斯,也早已被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姑娘深深吸引。他喜欢看她为小羊包扎伤口时温柔的模样,喜欢听她讲那些遥远而有趣的故事,喜欢看她飞翔时,翅膀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美丽身影,更喜欢她偶尔流露出的迷茫与脆弱——那让她看起来不像高高在上的神祇,而像一个需要被人守护的普通姑娘。
他不知道林薇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来自何方,更不知道她背后的羽翼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从林薇来到这里,他的生活就变得不一样了。曾经单调的放羊时光,因为有了她的陪伴而变得充满乐趣;曾经空荡荡的小木屋,因为有了她的气息而变得温暖起来。他开始期待每天的日出,因为那意味着又能和她一起待在山坡上;开始害怕夜晚的来临,因为那意味着一天的时光即将结束。
这种感觉是莱纳斯从未有过的,它像春天的嫩芽,在他的心底悄悄生长,带着一丝甜蜜,又带着一丝不安。他知道,自己对林薇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朋友,可他不敢说出口——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牧羊少年,而林薇,像天上的星辰一样耀眼,他配不上她。
这天傍晚,夕阳把爱琴海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莱纳斯和林薇坐在山坡上,看着羊群慢慢向围栏的方向移动。
“林薇,”莱纳斯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明天村里有祭祀活动,是为了祈求丰收,会有很多人,还有歌舞和美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林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来这里这么久,除了莱纳斯和他的羊群,几乎没见过其他人。她对这个世界的凡人生活充满了好奇。
“真的吗?我可以去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她的背后有翅膀,虽然可以收拢,但万一被人发现,会不会引起恐慌?
“当然可以。”莱纳斯连忙说道,“你把翅膀收拢,用斗篷盖住,就不会有人发现了。而且村里的人都很善良,不会伤害你的。”
看着莱纳斯期待的眼神,林薇点了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莱纳斯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他兴奋地给林薇讲起村里祭祀的场景:“祭祀会在村中心的广场举行,祭司会向大地女神祈祷,然后大家会一起唱歌跳舞,分享食物。我小时候最喜欢去了,那里有甜甜的蜂蜜蛋糕,还有用葡萄酿的酒……”
林薇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期待。她隐隐觉得,这次村里的祭祀,或许会让她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身份,有更多的了解。
而她并不知道,这次祭祀,也将让她和莱纳斯之间的感情,迎来一次新的考验。
夜幕渐渐降临,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莱纳斯牵着林薇的手,慢慢走回小木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害怕她会消失一样。林薇的心跳有些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传来的微微颤抖。
她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晚风拂过橄榄林,带来阵阵清香,远处传来几声羊的咩叫,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这一刻,林薇忘记了自己是来自现代的林薇,也忘记了自己是爱神厄洛斯。她只是林薇,一个被牧羊少年温柔守护着的姑娘,心中充满了甜蜜与安宁。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莱纳斯,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他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像月光一样温柔。
林薇的心中,一种异样的情愫正在悄悄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温柔而坚定。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但在这里,有莱纳斯,有他的牧歌,有这片土地的温暖,或许,这就是她新的归宿。
回到小木屋,莱纳斯给林薇找了一件更大的羊毛斗篷,是他母亲生前留下的,质地柔软,能很好地遮住背后的翅膀。“明天你就穿这个去,一定很好看。”他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薇接过斗篷,抱在怀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淡淡的草木香气,心中暖暖的。“谢谢你,莱纳斯。”她轻声说道。
“不用客气。”莱纳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小木屋,轻轻带上了门。
林薇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羊毛斗篷,又摸了摸背后的羽翼,脸上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明天祭祀的场景,浮现出莱纳斯温暖的笑容。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里都是温暖的金色阳光,和悠扬的牧歌。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莱纳斯就来到了小木屋门口。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精神。
林薇已经起床了,她穿上了那件羊毛斗篷,把翅膀紧紧地收拢在背后,用斗篷盖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东方姑娘。她的长发被简单地挽起,用一根亚麻线系住,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锁骨,看起来温柔而美丽。
莱纳斯看到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愣了愣,才开口说道:“你真好看。”
林薇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莱纳斯点了点头,带着林薇,朝着山下的村庄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些早起的农夫和牧羊人,大家都友好地和莱纳斯打招呼,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时,带着一丝好奇,但并没有过多地追问。莱纳斯一一回应着,偶尔会向大家介绍:“这是林薇,是我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
林薇也学着莱纳斯的样子,对着大家露出礼貌的微笑,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走进村庄,林薇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村里的房屋都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的,屋顶是茅草铺成的,门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罐和鲜花。村中心的广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了,有人在搭建祭祀用的高台,有人在摆放食物和祭品,还有人在排练歌舞,空气中弥漫着蜂蜜、葡萄和烤面包的香气,充满了热闹而喜庆的氛围。
“你看,那里就是祭祀的高台,待会儿祭司会在上面祈祷。”莱纳斯指着广场中央的高台,给林薇介绍道,“那边是放食物的地方,有蜂蜜蛋糕、烤羊肉,还有葡萄酒,你可以尝尝。”
林薇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中充满了新鲜感。她看到一些穿着鲜艳衣裳的姑娘,正在跳着一种欢快的舞蹈,她们的裙摆随着动作飞扬,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看到一些老人坐在一旁,一边编织羊毛,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看到一些孩子在广场上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这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与鲜活。
就在这时,广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袍、头戴橄榄枝冠冕的祭司,正带着几位随从,缓缓走进广场。祭司的脸上带着庄重的神情,手中捧着一个陶制的祭品,里面装着谷物和水果。
祭祀仪式开始了。祭司走上高台,对着天空和大地,用古老的语言祈祷着,祈求大地女神赐予丰收,保佑村庄平安。所有人都虔诚地低着头,认真地听着祭司的祈祷,广场上只剩下祭司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林薇也跟着大家一起低下头,心中充满了敬畏。她能感受到,这些凡人对神祇的信仰是多么的真挚,这种信仰,支撑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一代又一代地生活下去。
祈祷结束后,广场上又恢复了热闹。大家开始分享食物,唱歌跳舞,庆祝祭祀的顺利举行。莱纳斯拉着林薇的手,来到放食物的地方,给她拿了一块蜂蜜蛋糕和一杯葡萄酒。
“尝尝这个,很好吃的。”莱纳斯笑着说道。
林薇接过蜂蜜蛋糕,咬了一口,甜甜的蜂蜜味在口中化开,带着小麦的香气,确实很好吃。她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口感醇厚,带着葡萄的酸甜,让她想起了家乡的果酒。
“怎么样,好吃吗?”莱纳斯看着她的样子,问道。
“嗯,很好吃。”林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鲜艳衣裳的姑娘走了过来,她们好奇地打量着林薇,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姑娘开口问道:“莱纳斯,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她真漂亮。”
莱纳斯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摆手:“不是的,她是我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
姑娘们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暧昧,没有再追问,只是热情地邀请林薇一起跳舞。林薇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莱纳斯鼓励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姑娘们一起,走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姑娘们教林薇跳当地的舞蹈,动作简单而欢快。林薇学得很快,渐渐地融入了其中。她的裙摆随着动作飞扬,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白色玫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莱纳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薇跳舞,眼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慕。他觉得,此刻的林薇,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时,突然,广场上响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指着天空,大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抬起头,朝着天空望去。只见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一个背生双翼的身影,正朝着广场的方向飞来。那身影穿着金色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长矛,气势威严,一看就不是凡人。
“是神祇!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有人激动地喊道。
广场上的人们立刻变得虔诚起来,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那个身影朝拜。莱纳斯也拉着林薇,想要跪倒在地,却发现林薇的身体僵硬,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林薇认出了那个身影——那是战神阿瑞斯的随从,一位负责巡视凡间的小神。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她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害怕被带回奥林匹斯山,更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莱纳斯。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背后的翅膀也因为紧张,想要挣脱斗篷的束缚。莱纳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神祇是来守护我们的,不会伤害你的。”
可林薇知道,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并不都是温柔的。他们骄傲、任性,甚至有些残忍,对于像她这样“异常”的存在,他们只会感到好奇,或者厌恶。
那个小神缓缓降落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跪拜的人群,最后,落在了林薇的身上。他的眼神锐利,像是能看穿一切,让林薇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你,过来。”小神的声音带着威严,指着林薇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薇的身上,有好奇,有疑惑,也有敬畏。莱纳斯紧紧地握着林薇的手,想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