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才刚刚开始?”
扶幽探测器屏幕上那行残缺不全的警告,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刚刚闭合的恐惧之门。
疲惫、胜利的喜悦,甚至劫后余生的庆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得七零八落。
“观测者?什么观测者?”
虎鲨凑过来,瞪着那行字,一头雾水,但本能地感到不安
“外层封印破损?是说我们刚才搞坏了吗?”
“不……不像。”
婷婷眉头紧锁,仔细分析着字眼
“信息是‘镜界稳定后’自动发送的。更像是……我们解决了‘噬影者’,反而触发了某种……预警机制?或者,像是解开了一道锁,释放了被锁在更外面的东西?”
多多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比面对“噬影者”时更加深沉。
查理和爷爷担忧的,果然不仅仅是这个镜中界的失控。
他们拼尽全力,似乎只是揭开了一个更大谜题的冰山一角。
“先别管那么多了!”
虎鲨甩了甩头,试图驱散不安
“这鬼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怎么出去?”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
环顾四周,巨大的镜厅虽然不再扭曲诡异,但依旧死寂,悬浮的镜片失去了能量,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来时的拱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的镜壁。他们被困在了这个“镜界之心”。
多多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溯影之镜”碎片。
碎片此刻不再滚烫,也不再散发蓝光,而是恢复了最初的冰凉,只是这冰凉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感?
仿佛与中央那面已经稳定的核心镜影建立了某种微弱的联系。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核心镜影。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能量对抗,只有一种温和的接纳。
核心镜影的表面泛起涟漪,一道柔和的白光投射下来,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由光线构成的圆形图案——那图案,与多多祖父日记中绘制的“界痕符阵”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完整和稳定。
“这……是出口?”
扶幽好奇地看着光阵。
“像是某种……传送阵?”
婷婷推测道
“碎片是钥匙,我们解决了核心问题,所以它为我们开启了离开的通道。”
“管他呢!能出去就行!”
虎鲨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光阵里跳。
“等等!”
多多拉住他,谨慎地观察着光阵
“小心有诈。”经历了“阿七”的欺骗,他对任何看似便利的东西都抱有戒心。
然而,核心镜影散发出的平和能量不似作伪。
多多胸前的碎片也传来安稳的脉动,仿佛在鼓励他。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试。
“我先来。”
多多说着,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光阵范围。
脚底传来坚实的触感,光阵的光芒包裹住他,温暖而舒适,并没有任何不适或攻击性。
他回头对伙伴们点了点头。
婷婷、虎鲨和扶幽这才依次踏入光阵。
当四人全部站定后,地面的光阵骤然亮起,光芒将他们完全吞没。
一阵轻微的失重感和眩晕袭来,仿佛乘坐高速电梯。
视线被纯白占据,耳边是温和的能量流动声。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几秒。
当光芒散去,脚下重新传来熟悉的、略带潮湿和粗糙感的触感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雾影街7号那扇破旧木门的外面。
夜色依旧浓重,巷子里的雾气似乎比来时淡了一些,但那股阴冷和死寂感并未完全消失。
远处城市边缘的模糊灯火,此刻看起来如此亲切和不真实。
“我们……真的出来了?”
虎鲨用力踩了踩脚下的青石板,又摸了摸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扶幽立刻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格艰难地跳动了几下,终于恢复了一格微弱的信号。
“通讯……恢复了!”他惊喜地喊道。
多多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信号确实回来了。
他尝试着给家里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但他需要找个借口),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然而,没等他们彻底放松,细心的婷婷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看……这扇门。”
婷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着那扇他们进入的、方向颠倒的7号门。
只见那扇破旧的木门,此刻竟然不再是方向颠倒的!
门轴回到了右边,门的开合方向也恢复了正常,就和多多梦中以及爷爷日记里描绘的一模一样!
门板上那些诡异的纹路也黯淡无光,仿佛只是普通的陈旧雕花。
整个门扉严丝合缝地嵌在墙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它……‘正常’了?”
多多愕然。
是因为核心被稳定了吗?
“不止是门……”
扶幽调整着手机,将他之前标记的“数据黑洞”区域地图调了出来,只见代表信号盲区的漆黑区域,虽然依旧存在,但范围明显缩小了一圈,边缘也变得不再那么锐利,仿佛某种强大的干扰源被削弱了。
这是好事,证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镜中界的侵蚀确实被遏制了。
但婷婷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指着巷子更深处的黑暗,语气凝重:
“你们不觉得……那边的黑暗,有点……太‘浓’了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巷子尽头,原本应该是被更浓的雾气笼罩,或者连接到其他破败建筑的地方。
但此刻,那里的黑暗仿佛具有了实质性的厚度,像是一堵漆黑的墙,连巷子两旁墙壁的轮廓都被吞噬了。
手电光照过去,光线仿佛被那黑暗吸收了一般,无法穿透分毫,与周围能被灯光照亮的环境形成了极其突兀的对比。
而且,一种极其微弱的、低沉的嗡鸣声,正从那片异常的黑暗中隐隐传来。
那声音不像机械,也不像生物,更像是一种……空间本身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是……是那个‘外层封印破损’的地方?”
多多心中一紧。
难道“观测者”的威胁,已经直观地体现在现实世界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
虎鲨感到一阵心悸,催促道。
那片黑暗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四人不敢耽搁,沿着来路快速向外撤退。
回去的路似乎顺畅了许多,那种空间错位感和寒意也减弱了。
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雾影巷,回到相对明亮的城市边缘道路时,多多胸前的碎片,又一次传来了极其短暂的、轻微的刺痛感,同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的、仿佛来自星空深处的、冰冷的……叹息声?
那声音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
他猛地回头,望向雾影巷深处。
只见那片吞噬光线的浓郁黑暗,似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在那波动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黑暗深处,有某个巨大无比的、难以名状的轮廓,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轮廓上,似乎布满了无数只……正在缓缓睁开的、冰冷的眼睛?
下一秒,波动消失,黑暗恢复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多多,怎么了?”
婷婷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
多多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转回头,心脏却狂跳不止。
他不敢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恐惧,远比面对“噬影者”时更加原始和深邃。
他们终于踏出了雾影巷的范围,回到了有正常路灯照耀的街道上。
温暖的(相对而言)灯光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让他们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
“总算出来了……”
虎鲨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扶幽开始检查大家的身体状况和装备损耗。
婷婷则望着雾影巷的方向,忧心忡忡。
多多拿出手机,看着那条发送成功的报平安短信,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查理九世留给他的一个紧急联络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查理略显疲惫但依旧沉稳的声音:
“墨小侠?你们出来了?情况如何?”
“查理……”
多多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出来了……‘噬影者’……应该被解决了,镜中界稳定了。但是……”
他将离开镜界时探测器收到的警告信息,以及出来后看到的巷子深处的异常黑暗和那声诡异的叹息(或者说他看到的幻象),详细地告诉了查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查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查理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果然……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观测者’……那是在‘镜中界’之外,游弋于时空缝隙中的、更加古老和可怕的存在。李惟清当年的实验,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复活女儿……他可能也是在试图窥探‘观测者’的秘密,才导致了最终的失控。”
”‘噬影者’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层保护壳,它的能量波动掩盖了更深处的东西。如今‘保护壳’被你们剥除……”
查理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外层封印的破损,意味着‘观测者’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这个‘位面’。坐标泄露……游戏开始……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你们看到的黑暗和听到的声音,就是它力量渗透的初步迹象。它不会像‘噬影者’那样直接攻击,它的方式……更接近‘观察’和‘干涉’,但后果可能更加难以预料。”
“那我们该怎么办?”
多多感到一阵无力感,刚解决一个危机,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先恢复体力,消化这次的经验。”
查理说道
“‘观测者’的行动模式是未知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准备。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的能力和勇气。但接下来的对手,将完全不同。等我回来,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挂断电话,多多将查理的判断告诉了伙伴们。
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也就是说,我们费了老大劲,其实是捅了个更大的马蜂窝?”
虎鲨咧了咧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至少我们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救了可能被‘噬影者’吞噬的人。”
婷婷试图鼓舞士气,但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忧虑
“‘观测者’……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它的信息。”
四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各自回家。
这一夜的经历,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多多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洗了个热水澡,试图冲掉身上的疲惫和寒意,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感却挥之不去。
他坐在书桌前,下意识地拿出了爷爷的那本日记。
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行“镜非镜,影非影,七号门后,慎观吾心”的警告。
以前,他以为“慎观吾心”是警告不要被幻象迷惑。
但现在,他有了更深的理解——
或许,爷爷也是在提醒他,真正的敌人,有时并非外在的怪物,而是源于内心的恐惧、贪婪,以及……对未知的无力感。
他将日记放回抽屉,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他之前临摹的、已经变得毫无异常的“界痕符阵”草稿上。
就在这时,他书桌前的窗户玻璃上,因为室内外温差,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多多无意间瞥了一眼玻璃上的水雾,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朦胧的水雾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几个歪歪扭扭、仿佛由冰冷指尖划出的字迹,那字迹正在缓缓消失,但内容却清晰可见:
【看得见你们哦。——观测者】
一股寒气从多多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惊恐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外是渐亮的晨曦,一切正常。
但玻璃上那正在消散的字迹,却无比真实地告诉他——
所谓的“归途”,或许从未真正离开“游戏”的棋盘。
“观测者”的注视,已经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空间的屏障,落在了他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