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她当真了
愚人节那天,我对死对头许菁开了个玩笑:「我喜欢你。」
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当晚在一张床上,我就后悔了。
她指尖缠着我的发尾,呼吸烫在我耳畔:「玩笑开成真的,不好吗?」
四月一号,天气倒是不错,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打进来,在课桌上切出明晃晃的格子。空气里有粉笔灰和青春期躁动混合的味道。隔壁班好像有人在吵架,声音隐约传过来,但更清晰的是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许菁就坐在我斜前方,背挺得笔直,校服外套规规矩矩地穿着,连拉链都拉到锁骨的位置,一丝不苟。她正在低头看书,侧脸线条好看,但也透着那股子我熟悉至极的、拒人千里的冷淡。我和她,从高一争到高三,年级排名、竞赛名额、甚至升旗手的位置,什么都争。说句死对头,一点不过分。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愚人节赋予的莫名其妙的勇气,又或者是单纯想看她那张冰块脸出现裂痕。我深吸一口气,踢开椅子站起来,几步走到她桌前。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好几道目光钉子一样钉在我背上。谁不知道我和许菁是王不见王。
我手指抠着掌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点戏谑:“许菁。”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我。
豁出去了。我扯出一个自认为轻松的笑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喂,我说,我喜欢你。”
时间好像凝固了几秒。我甚至能听到后排谁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预想中的嗤之以鼻,或者冷言相讥并没有到来。
许菁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深潭,把我脸上强装的笑都快吸进去了。然后,在我几乎要撑不住,想干笑着补一句“愚人节快乐”落荒而逃的时候,她忽然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好啊。”她说。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像颗小石子投进死水,在我脑子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我懵了。彻底懵了。后面她好像还说了句什么“晚上等我”,我都没听清,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晕乎乎地被看热闹的同学推搡着回到了座位。
直到晚上,我被她半强制性地带回她家,进了她的房间,坐在她那张铺着浅灰色床单、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床上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慌。
这玩笑开大了。
许菁去洗澡了,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坐立不安,手指揪着床单,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什么意思?将计就计?耍我?可她那声“好啊”听着又不像是反讽。难道……她当真了?
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寒噤。
水声停了。没过多久,浴室门打开,热气弥漫出来。许菁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发梢还在滴水。她没看我,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吹风机。
房间里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沉闷而持续。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吹干了头发,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到我旁边。床垫陷下去一块,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现在知道怕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一些。
我嘴硬,想反驳,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
她侧过身,面对着我。刚洗完澡,她身上带着温热潮湿的水汽,还有一股很干净的、有点像雪松的味道,蛮好闻,但此刻却让我神经紧绷。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散在肩头的发梢,然后绕了上去,一圈,一圈,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缠磨。
我心跳漏了一拍,想躲,身体却像被钉住。
她的呼吸靠近,温热地拂过我的耳廓,带着那种沐浴后的湿润暖意,痒痒的,一直钻进心里。
然后,我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搔刮着鼓膜:
“玩笑开成真的,”她顿了顿,气息更近了些,“不好吗?”
我猛地扭过头,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清冷,像是藏着旋涡,幽深得能把人吸进去。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后悔?好像不止。更多的是一种失控的慌乱,和一丝……被这句话莫名戳中的悸动。
完了。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许菁看着我烧红的脸,眼底那点幽深的光流转了一下,极淡地笑了笑,然后,她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温软的唇瓣轻轻印在我的额头上。
不是一个激烈的吻,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式的吻。
却比任何东西都更具摧毁性。
我整个人彻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额头上被她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留下清晰无比、挥之不去的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她退开少许,依旧保持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交织,目光锁着我。
“现在,”她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蛊惑人心的味道,“还觉得是玩笑吗?”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思维,所有的逞强,都在那个轻如羽毛的吻里分崩离析。
她指尖还缠绕着我的发尾,轻轻拽了拽,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许菁那句话,那个吻,像点燃了某种引信。
最后一点犹豫和后悔被烧成了灰烬。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慌乱失措的倒影,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游刃有余的挑衅。
凭什么总是她掌控节奏?
一股无名火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猛地顶了上来。我脑子一热,几乎是凭着本能,伸手抓住了她绕着我发尾的手腕。
许菁似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趁这一瞬间的怔松,我用力将她往后一推!她猝不及防,后背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我顺势翻身,膝盖抵在床沿,将她困在了我和床铺之间。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散开的黑发铺在浅灰色的枕头上,睡衣领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敞开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她的眼神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更深的、玩味似的探究。
“许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但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逗?”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还在。
这更激怒了我。或者说,更激发了我那点可怜的、想要夺回主动权的好胜心。
我低下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而是目标明确地,带着点泄愤和证明什么的意味,凑近她的脖颈。能感受到她颈动脉在我唇下有力地搏动,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此刻却显得格外暧昧的雪松气息。
我没有犹豫,张口,不轻不重地咬在了那截脆弱的颈侧。
“嗯……”一声极轻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
这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我抬起头,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泛红的痕迹。像雪地里落下的第一瓣梅,刺眼,又带着某种宣告般的艳丽。
许菁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痕迹,然后目光转向我,黑眸深沉,里面情绪翻涌,比刚才更加复杂难辨。
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冷淡的,而是带着点真正兴味的,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
“学得很快。”她低声说,手臂却环上了我的后背,将我更紧地压向她。
防线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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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阳光晒醒的。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所有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我的脸瞬间爆红。
旁边,许菁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她穿着整齐的校服,连最上面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着,神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如果不是她颈侧那个清晰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吻痕,大剌剌地暴露在晨光里的话。
我猛地坐起身,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凉飕飕的,下意识伸手一摸,碰到好几处微微凸起的痕迹。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醒了?”许菁放下书,目光落在我脖子上,顿了顿,语气平常,“走吧,要迟到了。”
她表现得太过自然,反而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去学校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得像两个陌生人。只是我总觉得,路过的人都在看我们,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们的脖颈。
这种预感在踏进教室门的瞬间得到了证实。
原本喧闹的教室,在我们进去的那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一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身上,尤其是——我们的脖子。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震惊、探究、难以置信,还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窃窃私语。
“我靠……真的假的……”
“你看许菁脖子……”
“她们俩……昨天……”
“这也太激烈了吧……”
我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下意识地想拉高衣领,却发现校服领子根本遮不住。
许菁却像是毫无所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步伐稳定,背影挺直。只是在经过我身边时,极快地、近乎无声地丢下一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挺激烈’的了。”
我脚步一僵,抬头看向她。
她已经坐下,拿出了课本,侧脸依旧平静。但阳光透过窗户,恰好照亮了她颈侧那片暧昧的红痕,和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这场由玩笑开始的战争,或许,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说话。”她命令道,眼神却像钩子。
我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