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的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渗透在横滨的每一个角落。黑泽泉作为组织的元老,对这片黑暗的规则了如指掌,也对其中的暗流异常敏感。
所以,当首领森鸥外看似“仁慈”地将那份能调动部分武力的银色手谕交给织田作之助,并告知他关于“幽灵”组织“Mimic”及其首领纪德的位置时,泉的心中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森鸥外从不做无谓的施舍,尤其是对织田作这种早已萌生退意、且拥有“不杀”原则的成员。这份“馈赠”背后,必然连接着一个冷酷的计算。她没有当场质疑,只是深深地看了森鸥外一眼,而后者回以她一个惯常的、难以捉摸的微笑。
必须行动,且不能被他察觉。
泉动用了她多年来埋藏在黑暗中最深处的、连森鸥外也未必完全清楚的人脉和情报线。调查是隐秘而危险的,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最终,她拼凑出了那个令人心寒的真相:一个关于“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交易,一个以织田作之助和他收养的五个孩子的生命为筹码的棋局。
愤怒吗?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清醒。她理解森鸥外的逻辑,为了组织的“最优解”,牺牲一颗棋子无可厚非。但她,黑泽泉,也有自己的“最优解”——她不允许太宰治失去他唯一的光,也不允许那五个无辜的孩子成为政治的祭品。
直接对抗森鸥外是愚蠢的。她需要外力,一个港口黑手党无法轻易触及,且有能力保护弱小的势力——武装侦探社。
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她联系上了福泽谕吉。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港口黑手党元老级干部的一次重大“人情”,换取侦探社对五个孩子的临时庇护。在织田作奔赴决战之地的同时,泉亲自,且秘密地将咲乐、克己等五个孩子,毫发无伤地护送到了武装侦探社的门前。她没有露面,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银发剑客和戴眼镜的年轻人将孩子们接了进去,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
随后,她如同真正的幽灵,潜入了那座废弃的昏暗大楼。织田作之助与纪德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两人凭借着相似的预知异能,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身上都已挂彩。
“是你……”织田作在换弹的间隙看到了从阴影中现身的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时间解释了,织田。”泉的声音依旧冷静,黑曜石长弓瞬间在她手中凝聚,“这个人,必须死在这里。为了你,也为了太宰。”
她张弓搭箭,能量箭矢并非射向纪德本人,而是精准地预判了他下一个闪避的位置,封锁了他的行动路线。她的“湮灭”之箭与织田作的子弹形成了绝妙的配合。纪德的预知能力在面对两种完全不同性质、且都足以致命的攻击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这一瞬的破绽!
而泉的最后一箭,则无声地抹去了纪德。
战斗在硝烟与寂静的湮灭中结束。纪德倒下了,带着他渴求的、与 worthy opponent 同归于尽的满足。
脚步声急促地传来。太宰治冲了进来,看到的便是满身伤痕的织田作,以及静静站在一旁,长弓正缓缓消散的黑泽泉。
“织田作!”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太宰……”织田作喘息着,看向泉,眼中带着最后的牵挂。
泉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头:“孩子们很安全,在一个港口黑手党绝对找不到,也绝对不敢轻易侵犯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眼中最后一丝担忧消散了,他露出了一个近乎解脱的、平静的微笑。他看向太宰,说出了那些注定会影响他一生的话。
当一切尘埃落定,织田作被暗中安排的人送走(泉早已准备了后路),空旷的废墟里只剩下泉和太宰治。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后怕、疑惑,以及一丝了然的痛苦。他紧紧盯着泉:“……为什么?前辈,你明明知道这是背叛首领,背叛组织。”
泉转过身,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横滨即将迎来新的一天,而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昨夜。
“这不算是背叛,太宰。”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太宰耳中,“这只是……给一位即将离职的同事,一份像样的‘饯别礼’。”
她顿了顿,终于回头看向他,目光深邃:“我知道他对你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这里……已经留不住你了。”
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森鸥外的算计会彻底斩断太宰对港黑的最后一丝留恋,知道织田作是太宰治唯一能称之为“朋友”的存在。她所做的,不过是保下了那份对太宰而言至关重要的“光”,并为他清理了离开的道路。
太宰治沉默了。他看着这位比他资历更老,永远冷静自持的前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冰冷外壳下,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守护。她用自己的方式和风险,给了他一个不那么绝望的结局。
“……谢谢。”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这两个沉重的字。
“不必。”泉重新面向窗外,“走吧,太宰。离开这片泥沼。去找寻你能安心站立的地方。”
几天后,港口黑手党正式宣布,干部太宰治叛逃。
消息传出,组织内部震动。被太宰治“带回”港黑的芥川龙之介反应尤为激烈。
“不可能!”他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满是偏执的不信,“太宰先生怎么可能叛逃!这一定是敌人的阴谋,或者是太宰先生的计划!”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那份对太宰治扭曲的执着与渴望得到认可的执念,让他成为了组织内最不相信“叛逃”说辞的人。他疯狂地寻找着太宰治的踪迹,坚信只要找到他,就能证明一切,就能得到那个人的承认。
而黑泽泉,尽管她行事隐秘,几乎抹去了一切直接证据。但森鸥外是多疑的,尤其是在太宰治叛逃这个敏感时刻,任何与事件相关的蛛丝马迹都会被他放在显微镜下审视。泉在关键时刻的“行动不明”,以及她与太宰治众所周知的共事关系,足以让首领心生警惕。
没有严厉的惩罚,没有直接的质问。森鸥外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将一份海外扩张计划的文件推到她面前。
“黑泽君,欧洲分部那边需要一位能力和威望都足够的人去坐镇几年。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这是一次变相的流放。将她调离权力中心,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不到的地方,同时也在利用她的能力为组织开拓疆土。
泉平静地接过了文件。
“遵命,首领。”
她没有辩解,没有不满。这是她选择拯救织田作和成全太宰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她收拾好行装,如同无数次执行任务一样,悄然离开了横滨。
“港黑三重冠”的时代,随着太宰的叛逃和泉的远调,正式宣告瓦解。横滨的黑暗格局,也因此翻开了新的一页。而那份无人知晓的“饯别礼”,则成为了连接着过去与未来,埋藏在三个人心底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