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置处的另一间房内,一场跨越世纪的历史课正在进行。莉莎和千夏分别坐在艾莉卡和清源雅身旁,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历史资料、图片和翻译软件。
莉莎这边,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她正用德语,小心翼翼地向曾祖母艾莉卡讲述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格局,魏玛共和国的脆弱,以及……纳粹的崛起。
当莉莎提到落榜美术生的名字,提到那场由德国再次发起的、规模更大、更加残酷的世界大战时,艾莉卡的脸上先是充满了困惑——她记忆中的德国皇帝是威廉二世。但随着莉莎展示出纳粹标志、集中营的照片、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惨烈画面时,艾莉卡的表情从困惑变为震惊,再从震惊变为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与愤怒。
“不……这不可能……”艾莉卡喃喃自语,身体微微发抖,“我们在一战中流血……是为了保卫国家……不是为了……不是为了这种……”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极致的邪恶与疯狂。
然后,莉莎不得不说出最残酷的一击。她调出了卡尔·海因里希·穆勒(她的曾祖父,艾莉卡的丈夫)的简单档案记录,指着上面的阵亡年份和地点:“曾祖母……卡尔曾祖父他……没有死在一战。他……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1943年的东线战场……阵亡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艾莉卡的心脏。
她愣住了,仿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的卡尔……没有在她“死后”平静地度过余生?而是在二十多年后,又一次被卷入了一场更加可怕的战争,并且死在了遥远的、寒冷的东方?
几秒钟的死寂后,艾莉卡猛地用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从指缝中漏出。泪水迅速浸湿了她的手指。
“为什么……?”她抬起泪眼,眼中燃烧着痛苦的火焰,那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跨越了百年时光的控诉,“我们经历的还不够吗?那些疯子!那些把德国再次拖入地狱的疯子!他们害死了我的卡尔!他们玷污了我们曾经为之战斗和牺牲的一切!”(这里的“战斗和牺牲”指一战中普通士兵的经历)
她对二战的德国政府和领导人产生了刻骨的怨恨。她为之服役的那个帝国早已崩塌,而后来者却以更可怕的方式践踏了土地,也夺走了她丈夫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莉莎轻轻抱住哭泣的曾祖母,无言地安慰着。历史的沉重与个人的悲剧,在此刻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房间内,莉莎和千夏正在进行着艰难而沉重的“历史补课”。房间外,走廊的阴影里,几个脑袋正悄悄地凑在一起,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亨利推了推他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昏暗的光线。他看着房间里穿着旧日本和服的清源雅和穿着德军制服的艾莉卡,再联想到刚刚得知的、来自苏联的叶卡捷琳娜母子(虽然是二战同盟国,但此刻场景微妙),他那属于英国人的冷幽默和某种历史梗的冲动再次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他压低声音,用那种带着考据癖般的语气,对身边的艾米丽、纳迪娅、金允儿、李正浩和芙蕾雅低声说道:
“严谨地说,从历史阵营划分来看,里面现在集齐了二战时期的日本和德国代表,”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就只差一个意大利,简直可以开一场‘轴心国历史反思讲座’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嗖”地射在他身上。
艾米丽(法国)直接用手肘用力顶了一下他的肋骨,用法语低斥:“Imbécile! (笨蛋!)这种时候还能开这种玩笑!”
纳迪娅(埃及)翻了个白眼,用带着阿拉伯口音的英语说:“亨利,你的幽默感有时候真像沙漠里的蝎子——有毒且不合时宜。”
金允儿(韩国)没说话,只是用她那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会说话就闭嘴”的警告。
连一向清冷的芙蕾雅(挪威)都忍不住皱眉,低声提醒:“尊重一下里面的人,她们经历的不是历史书,是真实的人生。”
李正浩(朝鲜)虽然对历史阵营没什么感觉,但他能感受到气氛不对,也朝亨利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亨利瞬间被来自多国代表的“眼神谴责”包围,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OK,OK,我的错。只是…学术性联想,纯学术性的…” 他意识到,在这种交织着个人悲剧与历史伤痕的氛围里,他那种基于数据和阵营的冷幽默确实显得过于刻薄和麻木不仁了。
就在这时,汉娜(奥地利)也从另一边悄悄凑了过来。她听到了亨利的吐槽和众人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对我们欧洲人来说,那段历史…无论如何调侃,底色都是沉重的。” 她作为奥地利人,对那段历史有着更复杂的感受。
这个小插曲让门外偷看的众人暂时从房间内凝重的历史氛围中抽离,但也提醒了他们,历史并非遥远的符号,它与房间里那两位( soon to be 三位,如果算上苏联)女性的生命紧紧缠绕,不容轻慢。
亨利摸了摸被艾米丽撞得生疼的肋骨,老老实实地继续观望,不敢再多嘴了。他或许需要学习,除了逻辑和数据,还有名为“共情”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