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回忆

那天是我生日，我没打算死的。

　　2月2号是我生日，3号就立春了。我不太喜欢冬天，太冷了，冷到我总觉得我会撑不到下个春天。我有严重的焦虑症和双向情感障碍，常年吃药导致我的身体只剩一副空壳，再也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前些年还有精力自杀，可能是老天也不忍心看我就这么走了，每次都是让我去鬼门关遛个弯再回来。次数多了我也懒得折腾，就这样熬了一年又一年。

　　2月1号晚上我难得9点多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后还在想，真好。从生病到现在算算也有19年了，这十几年里几乎没有一天睡过一次好觉，所以这一觉醒来我竟觉得有些惊奇。睡到自然醒后下意识打算点杯咖啡，但是想想觉得好像不用，又放下手机躺回了被窝里。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眼睛疼才反应过来，该起床了。

　　到厨房转了一圈，摸了摸肚子，好像不饿。想了一会还是从冰箱里拿了几个吐司和鸡蛋放到锅里煎，我一向不喜欢开油烟机，觉得很吵。鸡蛋和油碰撞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发现以往的耳鸣并没有到来。不一会烟雾就顺着空气向上涌动，相交，缠绕又散开。虽然有点糊了，但是搭配着牛奶还是能咽的下去的。休息了一会后，突发奇想的收拾起家里。看着装满食物的宠物饭盆，突然笑了起来，泪水从眼角划过，划到嘴角落入饭盆，打湿了狗粮。

　　昨晚约的妆造店在四点，我打算先去收藏了很久的餐厅吃个午饭。我没开车，坐在公交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一层层刮开皮肤露出血管露出骨头，直至心脏，鲜血滴滴答答个不停，这片刚干那片又湿了。我看着大片的绿色从我眼前闪过，耳边是“呼呼”的呜咽声，伤口慢慢愈合，骨头上却留下一条条划痕。

　　到了目的地后跟着导航绕了很久的圈子，问了人才知道餐厅早在一年前就关门了。感到有点想吐摸了摸身上好像没带吃的，就就近找了家小餐馆进去。拿了瓶饮料一连喝了好几口又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开始点菜，菜单翻来翻去什么也没看进去，也不知道吃什么，招牌随便勾了几个。不算难吃，也不好吃，随便扒拉了几口就走了。

　　一出门就听见有人在吆喝着烤红薯，冰糖葫芦。买了一个草莓的冰糖葫芦和烤红薯，蹲在路口小口地吃着，结果刚咬一口草莓就被不知道哪来的人撞了，烤红薯被撞掉了，糖葫芦也掉了顺便把掌心划开一道小口子，不怎么疼就是感觉心脏痒痒的。有点扫兴，站起来拍了拍手就走了，沿着马路一直走啊走。刚过完年街上没什么人，路过些巷口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过年的趣事，真好。小孩子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明天吃什么或者今天考试没考好回家会不会被骂。公园里零星有点老太太在遛狗，真好。

天色慢慢变暗，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妆造店赶去，衣服选了我喜欢的绿色，等化完妆已经四点多了。跟着摄影师拍了几组照片后，打算自己四处逛逛。到了一家户外咖啡厅，点了一杯鸡尾酒和一个抹茶蛋糕，这便是生日了。可能是服务员也觉得我太落寞了跟周围有点格格不入，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放了一个大型娃娃，很丑，很可爱。落寞吗？也许吧。姥姥死后我便很少回那个家了，后面母亲也去世了，就剩我父亲一人，连他们曾经捧在手心上的乖儿子也懒得回去。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原谅的事，这辈子才亲情友情爱情一个不剩。邻桌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跟她父母讨论着什么，一家三口都是大唐的打扮，女孩应该是公主。桥上的人不算少，远远望去像一群仙子似的百花齐放，很是好看。桥的旁边有一颗柳树，叶子还没有长出来，孤零零的树枝搭在水面上。微风轻轻吹过树枝划开水面，拉出阵阵涟漪。夕阳西下，小桥流水，偶尔有几只白鸟飞过，真好。

许完愿后，切了一小块留着待会自己吃，分给小女孩一家三口，希望她永远这样无忧无虑。正端着一块打算送给店员时突然发病了，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不上来。蛋糕撒了一地也顾不上，赶紧乱七八糟地去掏药，缓了好一会，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低头瞟见衣摆全脏了，愣了好一会。唉，算了。反正也挺喜欢这件衣服的，去找老板把这件衣服买下来后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回家。

进门的一瞬间感觉好累，叹了口气眼泪夺眶，又觉得没意思擦了擦眼泪躺回床上睡觉。翻来覆去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得很不踏实。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醒来的时候有点懵，摸了摸脸，感觉有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看了一眼时间其实才过去一个多小时，电话是店里打来的，回了过去，说需要我过去一下。这个店从2019年就开始修建了，一开始是跟我朋友一起，后边渐渐有起色的时候朋友跟对象搞在了一起，就剩我一个人了。这几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附近很多城市都开了连锁店。到店里后看见门口围了很多人，店里一个男人露着上半身在店里发疯，一片狼藉，新来的小姑娘蹲着门口哭，应该吓得不轻。我把她扶起来安慰了几句，就去问店长是什么情况。这男的喝醉了酒进来找茬，调戏小姑娘，见不行就开始砸东西。报了警，处理到晚上快十点。静下来才感觉到饿，去便利店简单吃了点，买了瓶酒去到很久没去的另一个房子看了一眼。拿着酒去天台上吹着风喝酒，十一点的时候手机里弹出来两条消息。一条是我弟的:姐，你有空回去看看爸，他身体也不好。附赠一条转账，写着生日快乐。一条是我爸的:女儿，生日快乐。这些年委屈你了，爸以前不懂，后面后悔了也晚了。我昨晚梦着你妈了，有空回来看看吧，给你妈上柱香。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化了，手一松手机就掉进了黑暗当中，深不见底。我的身体也随着手机落下，我是笑着的。

那一刻我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应该吧，我想。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我是不被束缚的，绑在我身上的层层枷锁在巨大的压力下快速瓦解，最后在落地的一瞬间跟随着血管。“砰！”的一声完全炸裂开来，在空中形成了一副好看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