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卷着枯黄的落叶，拍打在老旧的窗棂上。这样在高压下挣扎、在夹缝中求存的日子，清许已经熬了数月。明天，就是期中考试。
傍晚，清许像往常一样，正准备收拾碗筷，然后开始每晚固定的英语抽查和预习任务。然而，沉渊却罕见地叫住了他。
“今晚的活，不用你干了。”沉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些往日的刻薄。他目光在清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而更显消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清许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用干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沉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新鲜的苹果，随手放在了餐桌干净的一角。“把这个吃了，晚上好好复习。”
那枚苹果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与这个灰暗陈旧的家格格不入。清许看着那个苹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又陌生的涟漪。这是近一年来，哥哥第一次给他“额外”的东西，第一次明确表示出对他“考试”的……某种支持？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低下头，轻声应道：“……谢谢先生。”
他拿起那个苹果，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地揣进口袋，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那天晚上，他果然没有被安排任何家务，也没有被抽查功课。他得以早早地坐在那个仓库改造的、昏暗的房间里，就着一盏光线微弱的老旧台灯，进行考前的最后复习。口袋里那个苹果的存在，像一点微弱的火种，在他冰冷的心底，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清许早早起床，准备步行去学校。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已经捂得有些温热的苹果，小心地放进了书包最里层。
期中考试的考场，气氛肃穆。清许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手心里因为紧张而沁出薄汗。他不断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他知道这次考试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一次成绩的检验，更是他能否继续留在这条艰难求学路上的关键。
就在这时，班主任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清许身上。她走了过来，将一杯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轻轻放在了他的桌角。
“清许，别紧张，好好考。”老师的声音很轻，带着温和的鼓励，“早上喝点热的，暖和一下。”那温牛奶散发着淡淡的奶香，白色的热气在微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清许怔怔地看着那杯牛奶，又抬头看向老师带着关切的眼神，鼻尖猛地一酸。
哥哥那个冰冷的苹果，班主任这杯温暖的牛奶。两者在他心中交织、碰撞。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眼底的湿意，然后拿起那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流入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仿佛给予了他一丝力量。
他摊开试卷，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笔。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许全神贯注，将几个月来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倾注在了这份试卷上。那个红苹果和这杯温牛奶，像是一冷一暖两种力量，奇异地支撑着他，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战斗中，奋力一搏。
他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知道，他必须全力以赴。为了那扇好不容易才撬开一丝缝隙的门，也为了……不辜负那枚冰冷的苹果和这杯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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