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景妈妈端起茶杯抿了口，眼角的笑意带着关切，看向欢尔妈妈：“说起来，欢尔这孩子看着气色是好多了，现在身体状况都稳定了吧？”
欢尔妈妈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点欣慰又谨慎：“好多啦，复查结果都挺不错的。平时散散步、慢走都没问题，就是医生特意叮嘱过，可不能做剧烈运动，怕累着心肺。”
坐在一旁的宋妈妈也附和着：“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健康比啥都重要。运动会嘛，本来就是图个热闹，没必要让孩子遭罪。”
她们的说话声不算大，却顺着门缝飘进了卧室。欢尔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原来景栖池不知道自己不能剧烈运动，难怪追着她缠了这么久。可一想到他在学校里堵着自己、递纸条、甚至在厕所门口守着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景栖池一推开门，就撞见妈妈坐在沙发上，脸色沉得像乌云密布的天。“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妈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完全没了平时的温和。
景栖池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妈，怎么了？”
“欢尔的事，我都知道了。”妈妈抬眼看向他，语气严肃得吓人，“你在学校缠着人家报1500米？我告诉你，绝对不行！欢尔身体不能做剧烈运动！”
景栖池愣了愣，随即反驳：“什么害她？我跟她磨了好几天，她都快同意了！现在她不参加，我们班1500米就没人跑了，肯定要输给隔壁班！”
“输了又怎么样？”妈妈的声音陡然提高，“班级荣誉重要还是同学的健康重要？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不懂事？”景栖池也来了脾气，嗓门跟着大了起来，“我是体育委员，我得对班级负责！好不容易找到人愿意跑，你凭什么不让？”
“就凭她身体不允许！”妈妈拍了下桌子，“这事没得商量，你要是再逼着欢尔报名，我就去学校找你们老师！”
“你简直不可理喻！”景栖池气得眼眶发红，转身冲进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他趴在书桌上，胸口剧烈起伏，想到隔壁班的挑衅，想到空荡荡的报名册，又想到欢尔快要松口的样子，委屈又愤怒，鼻尖一酸，竟红了眼眶。
对窗的欢尔刚写完作业，无意间抬头，正好看见景栖池房间里的动静。她看着他冲进房间、甩上门，又隐约听见客厅里的争吵声，心里那点别扭忽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愧疚。她拿出手机，快速给景栖池发了条消息：“我同意参加1500米了。”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窗户就被猛地推开。景栖池顶着红红的眼眶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确定，隔着一段距离朝她喊：“欢尔？你别骗我！我现在很虚弱，禁不起打击！”
他那副又委屈又警惕的样子，让欢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对着他用力点头，也提高了声音：“没骗你！我真的同意了！”
傍晚的操场浸在橘红色霞光里，跑道被晒了一天还带着暖烘烘的余温，风卷着远处的蝉鸣掠过草坪，留下细碎的沙沙声。景栖池陪着欢尔跑完最后一圈，掐秒表的手指刚松开，就看见欢尔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似的拉扯着空气，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连嘴唇都褪尽了血色，单薄的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欢尔！”景栖池吓得心脏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想扶她又怕碰疼她，指尖悬在她胳膊上空半天不敢落下，语气里满是慌乱，“是不是跑太快了？我刚才不该催你冲的！”
欢尔摆了摆手，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口的闷痛：“没、没事……就是有点喘……歇会儿就好。”她想直起身，却因为力气耗尽，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小心！”一直站在跑道边的宋丛快步上前，稳稳托住欢尔的胳膊，他指尖微凉，动作却格外轻柔，顺势把人往操场边的长椅上扶，“别站着了，先坐下缓一缓。”他从书包里掏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欢尔额角的汗，又拧开一瓶温水递过去，“慢慢喝，别着急。”
站在一旁的念禾眉头早就拧成了疙瘩，她比谁都清楚欢尔的耐力——平时体育课跑800米勉强应对，怎么能跑1500米？那捂住心脏的动作，不像是单纯的累，更像是在忍受某种难以言说的不适，眼底的水光也不只是汗水，带着点强撑的委屈。她想问点什么，可看着欢尔咬着唇硬撑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别硬撑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念禾蹲在欢尔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得很软，“你脸色太差了，再练下去该出事了。训练是循序渐进的，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
欢尔接过宋丛递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胸口的闷痛感渐渐缓解了些，她对着两人勉强牵了牵嘴角：“谢谢你们……我真的没事，可能就是太久没运动，突然跑这么远有点不适应。”
景栖池在一旁懊恼地挠了挠头，头发都被抓得乱糟糟的：“都怪我，光顾着催你提速。”他看着欢尔苍白的脸，心里又愧疚又着急，恨不得替她去跑。
宋丛坐在长椅另一侧，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目光落在欢尔依旧有些发颤的手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明天开始调整计划吧，先从慢跑和耐力训练开始，每天加一点距离，不能再这么急着冲了。”他转头看向景栖池，“你作为体育委员，应该比谁都清楚，运动员的身体比成绩重要。”
景栖池连忙点头：“对对对！听你的！明天我陪欢尔慢慢跑，绝不催她了！”
念禾没接话，只是看着欢尔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晚上回家就问问妈妈——妈妈和欢尔妈妈是多年的好友，肯定知道欢尔的身体情况，刚才那一幕，实在让她放心不下。宋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递过去一个了然的眼神，示意她别急，等欢尔状态好点再说。
欢尔靠在长椅上，看着身边三个为自己担忧的人，心里暖暖的，又有点酸涩。她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他们身体的事，可一想到景栖池在教室里焦急的样子，想到隔壁班的挑衅，就忍不住想再坚持一下。只是胸口残留的闷痛感提醒着她，有些事，或许真的不能硬撑。
念禾一进家门就直奔厨房，妈妈正系着围裙炖排骨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漫了满屋子。她拽住妈妈的袖子，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妈，我问你个事，欢尔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妈妈手里的汤勺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我跟宋丛、景栖池陪她练1500米，跑完她捂着心脏喘得特别厉害，脸色白得吓人。”念禾皱着眉，把操场看到的一幕仔细说出来，“她平时跑800米勉勉强强，这次怎么会这样？”
“那她怎么还答应景栖池跑1500米啊！”妈妈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满是惊吓和生气，“景栖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让她跑这么远的项目！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妈妈越说越激动，拿起手机就想给欢尔妈妈打电话，被念禾连忙拦住了：“妈，你别激动，欢尔自己愿意的，哥哥可能不知道她的事。”
“不知道也不能这么不注意！”妈妈气鼓鼓地放下手机，“欢尔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别人一求就心软，可身体是自己的啊！”
妈妈叹了口气，关掉燃气灶的火，拉着念禾在餐桌旁坐下，语气沉了些：“欢尔这孩子命苦，小时候是没满月就早产，心脏一直不太好，医生反复叮嘱过，绝对不能做剧烈运动，连跑跳都要格外小心。”
念禾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咯噔一下——难怪欢尔会是那副模样，1500米对她来说哪里是比赛，简直是在透支身体！
念禾没说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她想起欢尔强撑着的笑容，想起她捂住心脏时发抖的肩膀，想起景栖池焦急又愧疚的样子，一个念头突然在心底生根发芽，越来越坚定。
她抬头看向妈妈，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妈，1500米，我来跑。”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你平时体育成绩是不错，但1500米可不是闹着玩的，又累又考验耐力，你能坚持下来吗？”
“能。”念禾用力点头，语气无比笃定，“欢尔不能跑，哥哥又着急，总不能让我们班放弃。我多练练，一定能跑完，就算拿不到第一，也不能让隔壁班看笑话。”她攥紧了拳头，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有多累，她都要替欢尔扛起这个担子，不能让好朋友冒着伤害身体的风险去比赛。
体育课的铃声刚响，操场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发烫，跑道上的塑胶味混着青草香弥漫开来。景栖池正准备带着欢尔热身，念禾却拉着欢尔往操场角落走，眼神亮得格外认真：“欢尔，1500米让我来跑吧，你别再硬撑了。”
欢尔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说好我来跑的，你不用替我。”
“你那身体怎么能跑？”念禾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点急，“上次训练你喘得那么厉害，我都看见了。你心脏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这1500米我来跑，正好我平时也爱跑步。”
“可是……”欢尔还想反驳，却被念禾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念禾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似的执拗，“好欢尔，就当帮我个忙行不行？我早就想试试1500米了，就是没人陪我练。你让我来跑，景栖池肯定也会陪我训练，多好啊。”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欢尔的手轻轻摇晃，眼神里满是恳求：“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缠着你，上课也跟你说，下课也跟你说，吃饭睡觉都跟你念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