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深圳,冬天来得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钻骨的湿冷。
塞尔康厂的昏暗灯光照下的无尘车间里。
来这儿,一个月了。
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对于电子厂的流水线来说,这只是完成了半成品的组装任务而已,而半成品有插件,保压、绕线,焊接、组装。
但对于我来说,这三十天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一刀一刀,割掉我的自信,割掉我的尊严,让我感觉自己成一个机器人一样每天都不停的工作,从上班干到下班,这就是电子厂普工的工作。
我所在的,是L6拉,一条负责手表的线圈,整体来说是半成品的生产线。
线长,大家都叫她“梅姐”。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瘦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但眼神却锐利如刚出厂的钻头,能轻易看穿你每一个微小的失误和懈怠。
而我,就是她眼中那颗时常拧不到位、偶尔还会滑丝的螺丝钉。
王梅你的手是借来的吗?快一点!后面都堆起来了?
王梅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破车间的嘈杂,扎进我的耳膜。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加快了动作。
我正在将产品放在模具里压的时候,我的手速,让隔壁工位的女工手指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而对我而言,总是要慢上那么半拍。
我不是不努力,只是天生的手脚不算麻利,越是紧张,那两根手指就越是不听使唤,像两条不听话的泥鳅。
“唉。”我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背后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闯入者,破坏了这条拉线原本流畅而高效的节奏。
在这里,效率就是一切,是尊严,是饭碗。而我,显然是那个拖后腿的人。
李方梅姐,别催了,德强他刚来,还不熟练。
旁边工位的李芳大姐,一个心善的贵州女人,忍不住替我解围。
王梅瞥了李芳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梅我管他熟不熟练,影响了整条拉的产量,我就是这个态度。
我非常感激地看了李芳一眼,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融入,是像其我人一样,成为这条拉上的一个合格标准的员工、甚至优秀的员工。可现实是,我连最基本的“合格”都做不到。
这一个月里,类似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我因为操作失误,导致一批产品需要返工,被王梅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我因为动作慢,被后面的同事催促,两人差点在车间里吵起来;我甚至因为心情不好和她当场发飙,被王梅罚下班后留下来打扫车间。
每一次争执,每一次不愉快,都像是在我和这条拉之间砌起一堵无形的墙。墙越砌越高,厚得让我透不过气。
我开始害怕上班,害怕走进这个充满噪音和压力的车间。
每天早上,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我都会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但我不能。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正在广东打工的弟弟,我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容易,毕竟都快要到年底了凡事都要克制自己。
所以,我只能忍。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挫败感,都和着那份十二块钱的盒饭一起,硬生生地咽下去。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车间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
大家干活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笑意,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我隐约听到“聚餐”、“晚上”之类的字眼。
果然,下班时间即将快要到了王梅拍了拍手,把大家召集起来:
王梅今天咱们L6拉这个月的产量达标了,公司有奖。
王梅另外,为了感谢大家这个月的辛苦,大家A A制,如果想去的同事们报名,晚上大家一起去吃个饭,聚一聚!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好啊!谢谢梅姐!”
“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想,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王梅请客,肯定不会叫上自己这个“累赘”。
这一个月,自己没给拉上做出什么贡献,反而添了不少乱。不叫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准备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溜走。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那个让我心头一跳的声音。
王梅德强……
是王梅。
我猛然地抬起头,看到王梅正朝我走来。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严厉和不耐烦,表情很平静。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想,难道是要当众宣布不让我去?那也太没面子了。
王梅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嫌弃或者不满,只是一种淡淡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王梅德强,我们拉上今天晚上要聚餐,你是否要去不?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我彻底愣住了。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刚才那句话里的某个零件给卡住了。
去?还是不去?
她怎么会问自己?她不是应该对自己避之不及吗?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滚。怎么说,自己在这条拉上也干了快一个月了,每天朝夕相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虽然自己干得不好,但大家毕竟一起流过汗,一起被骂过。
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或许,王梅她们对自己,也并非那么讨厌?
不然,她何必多此一举,专门来问自己?直接忽略掉,不是更省事吗?
这个念头像一缕微弱的光,照进了我阴霾已久的心里。
我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被完全排斥。
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我抓住了些许温暖和尊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和颤抖:
龙德强啊!原来今天晚上你们拉上的同事们要聚餐啊
龙德强那我去看看,你们拉上的那些兄弟姐妹,给她们干一杯反正明天也不上班,当然我也要跟你干一杯,感谢缘分让我们相遇。
龙德强同时也感谢你在拉上对我的信任和帮助和支持鼓励,所以才有今天的我!
这段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带着点讨好和夸张的意味,但这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表达方式。
我想把自己的感激、自己的释然,全部倾泻出来。
王梅听了我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意外。她犹豫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很浅,却很真实。
王梅咱们都是打工的,在车间只要你们把活干好,我好过你们也好过。
王梅好了,多的不说了,晚上好好的喝一杯,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
说完,她便转身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我还傻傻地愣在原地,反反复复地想着霞姐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咱们都是打工的……”
“把活干好,我好过你们也好过……”
“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
这些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他心湖的中央,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一直以为,王梅对我只有苛责和不满,却从未想过,在她严厉的外表下,也藏着这样一份朴素而直接的同理心。
她不是针对我个人,她只是在尽一个拉长的职责。
而那句“把烦恼都忘掉”,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体谅和安慰。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被理解的感动,有对自己之前小心眼的愧疚,还有一种即将融入集体的期待。
我握紧了拳头,感觉那堵横亘在他与L6拉之间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深圳的冬天,夜晚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凉。
但L6拉这群刚从工厂里释放出来的年轻人,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火。
我们一行五十多人,浩浩荡荡地从厂区出发,像一群归巢的鸟,叽叽喳喳,充满了活力。
目的地是名购百货商场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名叫“老四川”,是工人们常去的聚餐地点,味道正宗,价格实惠。
我走在队伍的中间,不再是那个形单影只的边缘人。
李芳大姐走在我身边,热情地跟我聊着家常。旁边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年轻小伙,也主动递给他一支烟。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不会,那小伙也不勉强,自己点上,笑着说:
李方没事,以后就熟了。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原来,大家并没有那么排斥我。
之前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或许更多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到了饭店,一股浓郁的辣椒和油烟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人们的说笑声和碗筷碰撞声,充满了烟火气。
王梅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一个能坐二十人的两个大包间,外加外面大厅的两桌,总共摆了四桌,场面颇为壮观。
大家随意地找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就端上了热茶和凉菜。
气氛瞬间被点燃,男人们开始划拳猜码,女人们则聚在一起聊着八卦和化妆品。
我和李芳、还有几个相熟的同事坐在一桌,我有些拘谨,话不多,只是默默地给大家倒茶、递纸巾。
李方德强,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李芳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夹了一筷子腊肉,
李方尝尝这个,这家店的招牌菜。
龙德强谢谢芳姐。
我笑着道谢,夹起腊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烟熏味十足,确实好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脸都开始泛红,话也多了起来。
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放下了拘谨,也加入了大家的谈笑。
我讲了自己老家的一些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成为快乐的中心。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同样厂服,但胸口印着“品管”字样的女人探进头来,一脸惊喜:
刘燕哟,这不是L6拉的梅姐吗?你们也在这儿聚餐啊?
王梅抬头一看,也笑了:“是啊,刘妹妹,你们品管部门也今天聚餐?”
刘燕可不是嘛!这个月品控压力大,大家辛苦了,也出来放松放松。
刘燕拉长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包间,然后热情地发出邀请,
刘燕你们人这么多啊,要不,咱们拼一桌?热闹热闹!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两边人的响应。工人们的生活圈子小,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开心的。
于是,品管的七八个人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两拨人马瞬间融合在了一起。
刘燕来来来,既然都是塞尔康的兄弟,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刘燕拉长是个自来熟,她举起酒杯,站到凳子上,大声说道,
刘燕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为了我们这难得的缘分,干一杯!
刘燕干杯!
四五十号人,无论男女,无论职位,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高举着酒杯。
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大家齐声呐喊,那股子热情和豪迈,几乎要将饭店的屋顶掀翻。
我也跟着站起来,用力地和身边的人碰杯。
我喝的是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点燃了我胸中的热血。
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因酒精和兴奋而涨红的脸,看着大家眼中闪烁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这里没有拉长和员工,没有品管和生产,只有一群背井离乡、为生活打拼的年轻人。
我们或许明天回到车间,又会因为一个零件的瑕疵而争得面红耳赤,但此刻,我们是兄弟,是姐妹,是彼此在这座冰冷城市里最温暖的依靠。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大家互相敬酒,说着祝福的话,分享着工作中的糗事和生活中的烦恼。
我也喝了不少,脸红得像关公,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甚至主动给王梅和刘燕敬了酒,感谢她们的“不杀之恩”和“拼桌之缘”。王梅被我逗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
王梅小子,喝多了吧?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机会。
酒足饭饱,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有人高声提议:
“吃饭喝酒没意思,走,去KTV唱歌!”
“好主意!唱歌去!”
“去‘PAS F’,的KTV,我知道那家,音响效果好!”
大家纷纷响应,又是一阵浩浩荡荡的转移。
我们一群人来到楼下,脚步有些虚浮,但心里却无比清醒和快乐。
我感觉这一个月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阴霾,都在这酒杯的碰撞和歌声的呐喊中,被彻底地涤荡干净了。
“PASF,KTV”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L6拉和品管部的这群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进去,瞬间占领了最大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灯光昏暗,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劲爆的MV,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撕裂耳膜。
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在工厂里,我们是被压抑的个体,是流水线上的一个符号。
而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地释放,用嘶吼的歌声,把所有的疲惫、压力和烦恼,都宣泄出去。
大家抢着麦克风,点着自己熟悉的歌曲。有人在唱着跑调的流行情歌,有人在吼着撕心裂肺的摇滚。
不管唱得好不好,都引来了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我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喝着服务员送来的热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以前经常来这种地方,只是现在很少来这种地方,感觉有非常适应。
但我喜欢这种氛围,这种无所顾忌的快乐。
过了一会儿,王梅拿起了麦克风。她点了一首张靓颖的《画心》。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些惊讶,平时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王梅,居然会点这样一首婉转凄美的歌。
音乐响起,前奏空灵而诡异,像一阵幽怨的风,吹散了包厢里所有的喧嚣。
王梅握着麦克风,闭上了眼睛。当她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梅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时在车间里那种尖锐、严厉的语调,而是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感伤。
她没有炫技,只是用最质朴的方式,在讲述一个故事。
王梅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我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的王梅,在闪烁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甚至有些脆弱。
我突然意识到,王梅不仅仅是一个拉长,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有故事、有情感的人。她每天在车间里大声呵斥,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疲惫和压力。
她的严厉,是她的铠甲。
王梅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王梅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王梅唱得很投入,仿佛歌里的那个“你”,就是她自己。
我从她的歌声里,听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挣扎。
我想起自己刚来时,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心里的那点怨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理解和同情。
一曲终了,包厢里静默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刘燕哇!梅姐,深藏不露啊!唱得太好了!
刘燕简直可以当专业歌手了!
我也用力地鼓起掌来,掌心拍得通红。
我觉得,自己应该为王梅的这份勇敢和真实而鼓掌。
王梅睁开眼,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她笑了笑,把麦克风递给了别人,又变回了那个干练的拉长,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接下来,助拉,一个平时沉默寡言、但干活特别麻利的年轻小伙子,也点了一首歌。他选的是张震岳的《再见》。
李佳航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助拉的歌声,带着一种青涩的忧伤。他唱得很用力,额头青筋暴起,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吼出来。
李佳航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
我的心里一动。我想起,自己明天就要离开L6拉,回到原来的那条拉上了。
这首歌,唱的仿佛就是我的心情。虽然在这条拉上待得并不愉快,甚至有些痛苦,但真要离开时,心里却充满了不舍。
李佳航“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我看着包厢里的每一张脸,王梅、李芳大姐、那个给我递烟的小伙、品管的刘燕拉长……
这些人,或许明天就会变得疏远,甚至再也不会见面。
但这个夜晚,这份共同拥有的记忆,将会永远刻在我的心里。
李佳航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助拉唱完,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带头鼓掌,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歌声里的情绪淹没了。我拿起麦克风,也点了一首歌。
我想唱一首属于自己的歌,一首能表达自己此刻心情的歌。
我翻了很久,最终点了一首冷漠的《看透爱情看透你》。
这首歌,听起来有些俗气,甚至有些“土嗨”,但歌词却像刀子一样,句句扎心。
龙德强你换上了他买的新衣,笑容和原来一样的甜蜜……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唱得并不好,甚至有些跑调,但我唱得无比认真。
我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那个因为嫌我穷而离开我的女孩。
我想起自己为了这份工作,背井离乡来到深圳的初衷。
龙德强无情的世界无情的你,你把爱情当成金钱的交易……
我唱着,感觉眼眶有些发热。我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心酸,都揉进了这首歌里。我不是在唱歌,我是在倾诉。
龙德强看透爱情也看透了你……
当我唱完最后一句时,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比之前给王梅和助拉的掌声还要热烈。
王梅“德强,好样的!”
王梅唱出了我们打工人的心声啊!
我放下麦克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积压了许久的块垒,终于消散了。
我看着大家鼓励的眼神,第一次在深圳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感到了被理解和接纳的温暖。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是广西来的,大家都叫他“杨仔”。
杨仔拿起麦克风,笑着说:
杨利军我来给大家唱首粤语歌,Beyond的《光辉岁月》!
“哦哦哦!”
一听到Beyond,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杨利军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杨仔一开口,纯正的粤语,高亢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瞬间征服了所有人。他唱得激情澎湃,充满了力量。
杨利军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这首歌,仿佛是为我们这群人量身定做。我们不正是在人生的道路上,经历着彷徨和挣扎吗?
我们不正是怀揣着“自信可改变未来”的信念,才来到这里打拼的吗?
杨利军风雨中抱紧自由……
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参加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我也大声地唱着,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是的,生活再苦,工作再累,只要心中有光,有信念,就一定能迎来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
杨仔唱完,台下掌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给力!牛逼!”的喊声不绝于耳。杨仔笑着鞠躬,像个得胜的将军。
KTV里的时间,在歌声和欢笑中飞快流逝。差不多唱了三个小时,我看到王梅和助拉站起身来。
王梅笑着对大家说:
王梅祝你们今天玩得很开心,但是我们得回去了,明天还有事呢。
助拉也补充道:
李佳航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注意安全。
说完,她们便在大家的道别声中离开了。她们的离开,像是一个信号,让这场狂欢的气氛,渐渐冷却了下来。
王梅和助拉的离开,并没有让这场聚会结束。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KTV太闷了,没意思!”
“走,去酒吧!继续喝!”
“对,去酒吧!找个有气氛的!”
有人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我有些犹豫,明天是周日,虽然不用上班,但我确实有些累了,而且酒精让我头昏脑胀。
“德强,一起去啊!难得这么开心!”李芳大姐推了推他。
“是啊,强哥,别扫兴啊!”旁边的小伙也劝道。
我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我想,或许,这才是真正融入他们的方式。于是,我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一行十几个人,又浩浩荡荡地从KTV里涌了出来,像一群寻找下一个巢穴的夜行动物。
我们拦下了几辆出租车,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去哪里。
“去沙井吧,我知道那边有个‘皇后酒吧’,挺有名的。”一个熟悉路况的人提议道。
“好,就去皇后酒吧!”
于是,车队朝着沙井107国道方向驶去。
“皇后酒吧”的装修很豪华,门口站着穿着暴露的迎宾。
但当我们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有些冷清。舞池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晃动,音乐也显得有气无力。
大家找了个卡座坐下,点了酒,却感觉兴致缺缺。
“怎么这么没气氛啊?”
“白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有些扫兴。德强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这种地方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说:“沙井这边不行,我们去松岗看看吧!我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叫‘猎狐酒吧’,气氛超好!”
这个提议像一针兴奋剂,重新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走!去松岗!”
“猎狐!听着就带劲!”
于是,他们又像一阵风似的,从“皇后酒吧”撤离,转战松岗。
“猎狐酒吧”坐落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门口霓虹闪烁,里面传出的音乐声震耳欲聋,隔着一条马路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我们一走进去,立刻被一股热浪包裹。舞池里挤满了疯狂摇摆的身体,DJ在台上嘶吼着,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
“这才是酒吧嘛!”
大家兴奋地叫了起来,找了个靠近舞池的卡座坐下。
“服务员!给我们开两打啤酒!再叫两个舞女,两个果盘妹!”
一个看起来是组织者的哥们儿,豪气地喊道。
很快,两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的舞女走了过来,随着音乐在他们的卡座前扭动着妖娆的身姿。
另外两个女孩则端着切好的水果拼盘,挨个给大家喂水果。
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虽然我以前也经常这样玩,好不容易戒了,没想到又回到熟悉的场合,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舞女凑到我面前,对我抛着媚眼,我尴尬地笑了笑,把头转向了一边。
我看着身边的同事们,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和舞女们调笑着,玩着骰子,喝着酒。
李芳大姐和另外几个女同事,则在一旁笑着看热闹,偶尔也跟着摇摇头。
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伊甸园的亚当,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