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心结

南方的夏夜，空气黏稠，海风也带着温热。贺峻霖租住的公寓阳台成了纳凉的好去处。这天晚上，他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有些疲惫地瘫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远处港口星星点点的灯火。

手机屏幕亮起，是严浩翔的信息：

严浩翔今天路过一家糖水铺，买了他们招牌的陈皮红豆沙，记得你以前喜欢。方便给你送上去吗？放门口就走。

若是以前，贺峻霖会直接忽略或拒绝。但今晚，或许是疲惫降低了心防，或许是这几个月严浩翔持之以恒的、有分寸的靠近让他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回复了三个字：

贺峻霖上来吧。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几分钟后，门铃还是响了。贺峻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严浩翔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外卖袋，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像是散步过来的。看到贺峻霖，他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克制住，只是将袋子递过去，语气平常：

严浩翔给，还是温的。

贺峻霖接过袋子，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

贺峻霖进来坐会儿吧，外面热。

这个邀请出乎严浩翔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连忙点头：

严浩翔好，谢谢。

公寓不大，但布置得温馨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严浩翔拘谨地在沙发一角坐下，目光不敢随意打量，只是看着贺峻霖将糖水倒进碗里。空气中弥漫着红豆沙甜糯的香气，夹杂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贺峻霖将一碗糖水放在严浩翔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端着另一碗，重新坐回阳台的躺椅上，背对着客厅。两人之间隔着一扇打开的玻璃门，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清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贺峻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贺峻霖以前……给你熬过很多次红豆沙，你一次都没喝完过。

严浩翔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贺峻霖心中那道尘封已久的闸门。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心碎和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述说。从大学时代小心翼翼的仰望，到工作后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被视为理所当然；从一次次被忽视的感受，到当众被贬低窃取创意的难堪；从生病时无助的求助，到电话那头冰冷的“别来烦我”带来的彻底绝望……

他没有嘶声力竭，只是平静地、详细地回忆着那些细节，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岁月的苦涩。这些委屈，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完整地倾诉过，此刻却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对着那个曾经带给他最多伤害的人，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严浩翔坐在沙发上，如同接受一场凌迟。他听着贺峻霖的诉说，那些被他忽略、被他轻慢、被他伤害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摊开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过去的傲慢和冷漠，究竟在贺峻霖心上刻下了多深的伤痕。心疼、悔恨、愧疚……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克制住没有冲过去抱住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当贺峻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贺峻霖……严浩翔，你知道心死是什么感觉吗？就是连恨都觉得多余了。

听到这句话，严浩翔再也忍不住，他站起身，走到阳台门口，却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槛，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严浩翔对不起……贺儿，真的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用……但我……我那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愚蠢！我自负！我因为害怕自己会被你影响，害怕承认自己离不开你，就用最混蛋的方式去伤害你，来维持我可悲的优越感……

他第一次，在贺峻霖面前，剖析了自己当年那些恶劣行为背后，隐藏的不安和幼稚：

严浩翔我以为把你推开，我就安全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会让你那么痛……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的好……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不断地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表达着迟来的心疼和理解。

贺峻霖依然背对着他，但肩膀的颤抖渐渐平息了。倾吐完之后，心中那块压了多年的大石头，仿佛被挪开了一丝缝隙。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勇气说出这些，更没想到，严浩翔会这样安静地、全部地接受，没有一丝反驳。

这时，门铃再次响起，打破了阳台上的沉重气氛。贺峻霖擦了擦眼角，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提着几罐啤酒和宵夜的张真源。

张真源嘿，我猜你们可能需要这个……

张真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但当他看到贺峻霖微红的眼眶和阳台上严浩翔同样通红的眼睛时，笑容收敛了，语气变得温和

张真源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贺峻霖侧身让他进来。张真源看着气氛凝重的两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没有多问，只是把啤酒和宵夜放在茶几上，自顾自地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然后看着两人，笑了笑：

张真源说开了？

贺峻霖和严浩翔都没有说话。

张真源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张真源说开了就好。憋在心里是病，说出来，就算不能立刻痊愈，至少也能透透气。

他拿起两罐啤酒，递给贺峻霖和严浩翔一人一罐

张真源来，别干坐着了。为了……嗯，为了这难得的坦诚，喝一个？

贺峻霖看着递到面前的啤酒，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严浩翔也默默接过。

张真源率先举起罐子：

张真源敬……新生。

贺峻霖看了看张真源，又看了看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的严浩翔，缓缓举起了啤酒罐。严浩翔见状，连忙也举了起来。

三只啤酒罐在空中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一晚，三人坐在贺峻霖不大的客厅里，就着简单的宵夜，喝着啤酒。话题不再沉重，张真源刻意引导着，聊起了大学时的趣事，聊起了工作中的糗事。气氛第一次真正地轻松起来。贺峻霖偶尔会露出淡淡的笑容，严浩翔则小心翼翼地回应着，目光始终追随着贺峻霖，但不再带有压迫感。

心结并未完全解开，伤痕依然存在。但那一场迟来的、彻底的倾诉和倾听，像一场透彻的雨，冲刷掉了积压的部分淤泥，让被掩盖的土壤，终于透出了一丝可以呼吸的缝隙。而张真源带来的酒，则像是一种仪式，为这场艰难的沟通，画上了一个暂时休止的符号。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他们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