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走廊里仓惶的人影和惊疑的面孔。
陆凛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在黑暗中疾行。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烙进他的骨血里。他试图挣脱，但陆烬的手臂像铁箍，步伐又快又稳，显然对游轮的布局了如指掌。
“陆烬！你放开！”陆凛压低声音，怒火在胸腔里翻腾，却碍于场合不敢大声喧哗。
陆烬置若罔闻，径直将他拉进一个远离宴会厅的、相对僻静的走廊拐角，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幽绿标志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他将陆凛猛地按在冰冷的舱壁上，身体随即欺压而上，彻底封死了他所有退路。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略显急促，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张力。
“我警告过你，别来。”陆烬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狠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那个女人跳第一支舞？”
“这是我的责任！”陆凛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气息，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把陆家和周家的脸面都踩在脚下吗？！”
“责任？脸面？”陆烬嗤笑，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攥住陆凛的下巴，强迫他转回头，面对自己。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蛰伏的兽，“那我的感情呢？哥，我对你来说，就永远只是需要被你用‘责任’压制的麻烦吗？”
他的指腹摩挲着陆凛下颌的皮肤，带着薄茧，激起一阵战栗。那触碰不再是纯粹的强迫，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愤怒、委屈、渴望，以及深入骨髓的痛楚。
陆凛的心脏像是被这触碰烫了一下，剧烈地收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他看了二十多年、熟悉到闭眼就能描绘出的面容，此刻却充满了陌生的、令他心悸的侵略性。
“我们之间……不该有这种感情。”陆凛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
“不该？”陆烬逼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呼吸可闻，“心脏为谁跳动，是能用‘该不该’控制的吗？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刚才灯光熄灭，被我抓住手腕的那一刻——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是松了一口气？”
陆凛浑身一震，瞳孔微缩。
陆烬的话，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层层伪装下的真实。在黑暗降临、被那只熟悉的手抓住的瞬间，在脱离那场必须完成的“表演”的瞬间，他的确……感到过一丝可耻的、如释重负般的松懈。
这瞬间的动摇，没有逃过陆烬的眼睛。
他眼底的疯狂戾气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浓烈情感。他松开钳制他下巴的手，转而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他的颧骨，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与方才的粗暴判若两人。
“哥……”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别推开我。也别……把我推给别人。”
船舱微微摇晃着，远处宴会厅的音乐声隐约传来，伴随着宾客们逐渐平复的喧哗。而这个昏暗的角落里，时间仿佛凝滞了。
陆凛看着陆烬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只为他一人的翻涌的情绪，坚固了二十多年的心防，在这一刻，被一句近乎哀求的“别推开我”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
也许从很久以前，他潜意识里就已经默许了这种僭越，只是固执地用理智和责任，粉饰着太平。
看着陆凛眼中闪过的挣扎与软化，陆烬知道，他赌对了。他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低下头，以一种不容拒绝却又带着试探的温柔，覆上了那双他肖想了无数个日夜的薄唇。
这一次，不再是惩罚性的啃咬，而是带着无尽渴求的厮磨，如同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凛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指节泛白。但最终，那紧握的拳头，还是缓缓地、无力地松开了。
他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
这在陆烬看来，已是无声的默许和巨大的进步。
良久，陆烬才喘息着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和一丝哽咽。
“哥，你完了。”他哑声说，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势在必得的宣告，“你也动心了。”
陆凛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默认，有时就是最直接的答案。
与此同时，宴会厅已恢复了秩序和光明。
周雨晴在父母身边，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陆正宏面沉如水，正与周世伯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冻伤人。
游轮的负责人正在鞠躬道歉，解释是短暂的线路故障。
没有人看到那个将陆凛拉走的男人是谁，但许多人心里都有了猜测。毕竟，陆家兄弟之间那点不同寻常的气氛，早已不是秘密。
这场精心策划的联姻盛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随之而来的失踪，彻底搅乱了。
而制造这场混乱的元凶，此刻正将他觊觎了多年的兄长，困在昏暗的角落里，品尝着初步胜利的甘美，以及……更加汹涌的渴望。
公海之上，规则模糊。
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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