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迟迟没转。屋里飘出西红柿炒鸡蛋的焦糊味,混着父亲抽剩的烟味,在楼道里盘旋不去。
门开了条缝,母亲探出头来。她头发有点乱,围裙上的油渍比昨天多了几块。"秋月,快进来吃饭,菜都凉了。"
我点点头,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父亲坐在餐桌边,手边手机屏幕亮着,未接来电显示是"苏婉儿"。他见我进来,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光亮瞬间熄灭。
西红柿炒鸡蛋结成了块,蛋黄边缘发黑。母亲给我盛了一碗饭,米粒间夹着几粒没淘净的沙子。我记得小时候总嫌她做饭马虎,现在看着桌上这盘炒蛋,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顾老师家是不是搬去省里了?"我用筷子戳着蛋块,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轻飘。
父亲手一抖,汤勺撞在碗沿发出刺耳声响。母亲放下饭锅,筷子在瓷碗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以前这些细节我都不在意,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听说苏婉儿也要去省里上学?"
父亲猛地拍桌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尖锐的声响:"吃饭!"
我低头扒饭,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到沙子,咯吱一声。父亲又坐回去,手里的筷子掰得咔咔响。
阳台传来风吹动晾衣绳的声音,一件白衬衫在暮色里晃荡。我借口收衣服出去,靠在栏杆上看对面楼顶的水塔。父亲跟着出来了,在我身后点烟。
火星明明灭灭,照亮他额头上的汗珠。"她查到邮局了..."他压低声音说,"不能再让她继续..."
烟灰簌簌往下掉,在夜风中化作细碎的红点。我贴着墙根后退,脚下枯叶断裂的声音惊动了他。
他转身看见我,烟头在栏杆上狠狠一摁:"没事了。"
我回房反锁上门,从书包最底层掏出档案复印件。放大镜下,两个印章的细微差异清晰可见:一个边缘有锯齿状裂痕。指尖抚过照片上的笑脸,和前世毕业照上的一模一样。
翻开高中课本,在扉页写下"我要上大学",墨水晕染了"要"字。抽屉深处藏着全省高校名录,手指划过江城师范学院的名字时,楼下传来父母的低语。
"得把通知书原件销毁..."
"她已经怀疑了"
"再拖段时间,等婉儿入学就安全了"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窗外的蝉突然噤了声,接着更喧嚣起来。
深夜父亲推门进来,影子投在墙上像座摇晃的山。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划出道银线。
"别折腾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我冷笑:"可我不是你们的工具。"
母亲举着病历本哭诉:"你爸心脏不好啊,你要逼死我们?"
父亲突然暴怒摔碎台灯:"要不是当年欠顾老师人情..."
话音戛然而止,母亲瘫坐在地。我盯着满地玻璃碴,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所以我是用来还债的?"
父亲喘着粗气扶住门框,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母亲抽泣着捡拾碎片,一片玻璃扎进手指,血珠滴在瓷砖上,开出暗红的花。
我悄悄将证据锁进铁盒,藏在床底最深处。泛黄照片背面写着"赵振",角落印着江城师范学院学生证钢印。月光洒在书桌,笔尖悬停在报名表"是否服从调剂"一栏。
毅然勾选"否",写下目标院校:江城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