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温泉氤氲着浓郁的热气，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也似乎让思维变得更加活跃。卡恩靠在光滑的灵玉池壁上，闭着双眼，任由温暖的泉水包裹全身。
店铺里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上层传来莉莉丝指挥灰爪打扫卫生（并伴随着灰爪不满的嘟囔和林溪小声劝解）的动静。这片刻的宁静，让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被他放在图书馆深处、来自某个堕落神圣存在的干尸头颅。
“圣痂会”……模仿受难先知……收集特殊灵魂与印记……
那个头颅，是钥匙，也是路标。它指向的，不仅仅是这个教团，更是其背后所牵扯的、那位早已陨落却仍被扭曲信仰的古老神祇，以及……那可能存在的神躯其余部分。
一个被活活风干、承受了极致痛苦与亵渎的神圣之躯……哪怕已经陨落，其残留的本质和其中可能封存的秘密，对于卡恩这样的收藏家（或者说，知识攫取者）而言，都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要不要……把整个身体都弄过来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间。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纯粹的、近乎强盗般的掠夺欲望了。漫长的生命里，大多数时候他遵循着“交易”的规则，用代价换取欲望，公平（在他看来）而冷漠。直接动手去“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和卡米拉、沃尔夫他们混在一起时，才会干的、充满年轻躁动气息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被称为“九界拆迁队”，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我都好久没有做土匪了……”
一丝极淡的、近乎怀念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微小石子，在他那永恒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去做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阻止教团（那只是顺带），仅仅是因为——他想要。
那具神躯，应该成为他的藏品。放在图书馆里，和那个头颅摆在一起，才够完整。
至于怎么“抢”……卡恩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强攻“圣痂会”的总部？太粗暴，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毁了神躯就得不偿失了。或许，可以借助莉莉丝和林溪身上与教团产生的因果牵连，顺藤摸瓜？或者，利用那丝堕落神圣气息作为诱饵，布下一个陷阱？
方法有很多，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卡恩睁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如同猎食者般的锐利光芒。
平静了太久，偶尔活动一下筋骨，重温一下“旧业”，似乎也不错。”
他缓缓从温泉中站起身，水珠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滚落。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庞大的意志，开始在这温暖的泉室中弥漫开来。
“土匪”卡恩，或许要重出江湖了。而目标，是一具失落已久的神明残躯。可以预见，“圣痂会”即将迎来他们建教以来最大的噩梦——一个不讲道理、只讲“我想要”的永生者，盯上了他们最核心的“圣物”。
抢，为什么不抢？
既然想对我的人出手，那么就准备好被我抢劫吧。
……
灵界的店铺“渡”在晨曦（如果灵界有晨曦的话）中苏醒，骨灯的光芒似乎都比往日更幽冷了几分。卡恩站在柜台后，指尖拂过那本记录着无数交易的恶魔皮账簿，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书页，落在了某个遥远的、被血腥与狂热笼罩的角落。
莉莉丝、林溪和灰爪三人，经过温泉的滋养和一夜休整，精神都恢复了不少。灰爪手臂上那道焦黑的刀痕已经愈合得只剩一道浅粉色的印记，冰霜巨狼的恢复力确实惊人。他们正按照卡恩前一晚留下的指令，整理着货架，气氛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莉莉丝一边将一瓶不断发出啜泣声的“悲伤之露”摆正，一边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说，“今天店里的气压好像特别低？”
林溪默默点头，她敏锐的灵觉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冰冷的决意。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灰爪，也难得地没有捣乱，只是时不时偷瞄一眼柜台后那个身影，银色的狼尾不安地轻轻摆动。
卡恩合上了账簿。
那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清晰，仿佛某种宣告。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学徒。
“收拾一下。”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任务。”
莉莉丝眼睛一亮，立刻丢下手中的抹布：“是要去收拾哪个不长眼的恶魔吗？还是又有哪个位面需要‘税务稽查’？”她显然对地狱之行意犹未尽。
林溪则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
灰爪也竖起了耳朵。
卡恩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意味。
“不。”他缓缓说道，目光投向店铺门外那片永恒的、连接着无数欲望与绝望的黑暗，“这次，我们去拿一件东西。”
他的用词是“拿”，而不是“交易”，也不是“收取”。
莉莉丝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区别，血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与了然。林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灰爪虽然不太明白，但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似乎比打架更……刺激。
“什么东西？”莉莉丝忍不住问。
卡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在虚空中一划。一道光幕浮现，上面显示的，正是那个来自堕落神圣存在的干尸头颅，以及环绕着它的、那些关于“圣痂会”和“受难先知”的古老信息流。
“教团崇拜它，模仿它，试图利用它残留的力量。”卡恩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但它的头颅，已是我的藏品。”
他的指尖点向光幕中头颅下方那模糊的、象征着缺失躯干的阴影。
“我不喜欢我的收藏品不完整。”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宣告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单方面的掠夺。
“我们要去……抢教团的老巢？”莉莉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这可太符合血族的审美了！
林溪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对抗一个隐秘而狂热的教团？这比去地狱收账危险太多了！
灰爪低吼一声，冰蓝色的眼睛里燃起战意，显然，只要有的打，他不在乎对手是谁。
卡恩看了他们一眼，对于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
“教团的总部位置尚未完全确定，但他们活动的几个重要据点，以及可能存放‘圣物’的区域，已有线索。”他挥手散去了光幕，“这次行动，需要更周密的准备。”
他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你的灵能感知，尤其是对能量印记的追踪，是关键。”
又看向莉莉丝：“你的血族天赋，在潜入和情报获取方面能发挥作用。”
最后看向灰爪：“你的力量和在极端环境下的适应性，是必要的保障。”
他分配了任务，清晰而冷静，仿佛在布置一场寻常的狩猎。
“三天时间。”卡恩下达了最后指令，“莉莉丝，利用你的渠道，尽可能收集‘圣痂会’近期活跃地点和人员调动信息。林溪，尝试用灵能共鸣那颗头颅，看能否捕捉到与其同源力量的微弱信号。灰爪……”
卡恩顿了顿，看着一脸“快给我安排打架任务”的灰爪。
“……跟着我，进行抗神圣污染特训。教团的老巢，很可能布满了针对非人存在的亵渎法阵。”
灰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特训？又是特训？！还是抗什么鬼污染？
卡恩无视了他哀怨的眼神，转身走向店铺深处，那里通往他的图书馆和训练场。
“记住，”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这次的目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过程中若遇阻碍……”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毫不掩饰的、近乎霸道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莉莉丝舔了舔尖牙，血眸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林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她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
灰爪耷拉着耳朵，认命地跟上了卡恩的脚步，嘴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渡”的店铺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一股暗流已然开始汹涌。卡恩，这位沉寂了太久的老兵（或者说，老匪），为了他看上的“藏品”，即将亲自出手。
而“圣痂会”对此仍一无所知。他们依旧在阴影中狂热地筹备着他们的仪式，殊不知，他们视若珍宝的“圣物”，早已被一个他们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打上了“我的”标签。
风暴，正在酝酿。而掠夺者，已亮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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