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好冷。
好孤单。
这里是哪？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黑色苦海。苦涩冰冷的海水灌进江晏清的鼻腔里，她却没觉得有任何呛水的感觉，能感到的只有冷，冰冷。
她似乎看到一股亮光，但她根本没有力气游向那个地方。反而因为灌进过多的海水，身体在止不住地下沉。她来到了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光似乎越发地明亮了。江晏清被周身的海水压得动弹不得，只得吐出最后的几个泡泡来宣告自己还活着。一个阴影从亮光上掠过，随后停在光的中心点，不断扩大，不断扩大。
她在迷离的视线中看到另一个人，那个人正朝自己游来。他揽起她的腰，朝着海面的方向不断前进。
这里是赵昊的精神领域——苦海。而赵昊游向的地方是苦海中唯一的停泊地，一片被他称为哀歌的海岸。
赵昊浑身湿透，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江晏清上了岸。他在苦海中总能保持最冷静的状态来使用大脑，这也是他经常沉浸于苦涩海水之中的原因。但他始终不解为何自己和江晏清在陷入对手的黑色泥沼后会来到这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江晏清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躺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滩上了。赵昊正坐在岸边看着一朵朵被大海送上岸来的肮脏的灰色浪花，以及毫无生机的黑色天空。
她感到气氛的沉重，又恢复了些力气，所以站起来慢慢走到赵昊身后。
“笨蛋变态？”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还有力气站起来啊，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
“这里是苦海，一个我熟悉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我的潜意识形成的海洋吧。”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吗？”
“不是。”
沉默。
“要怎么才能回去？”
“等。”
“等？”
“等一艘小船被浪花打过来。”
“要等多长时间？”
“不知道，最长可能是一辈子。”
意料中江晏清崩溃哭泣的样子并未出现。她反倒坐到了赵昊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大海。两人之间的缄默使海浪的声音更加动听。
“你失去过什么东西？”
“很多。朋友也好，未来也好。”
“那你应该能理解吧，害怕失去的感觉。”
“怎么讲？”
“我六岁的时候，老妈去世了。当时我就明白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人们终归会离开，会决裂，会逝去。洋娃娃会落灰，书本会蒙尘。所以我一直对失去的感觉怀抱着恐惧。”
“常门雪也是？”
她点了点头。
“那孩子从小就不善交际，我很怕她失去我，又或者我失去她。”
“那你没有想过去获得吗？”
江晏清愣了一下。她在从前只是捍卫着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而从未想过在现世去取得些什么。用獠牙武装起来的脆弱内心此时也终于卸下防备。
“但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与其因为没有去做而后悔，不如做了之后再后悔吧？”
苦海的波浪冲上哀歌。赵昊第一次看到江晏清的眼中闪出一抹光。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她把脸别过去，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我才不会感谢你呢，笨蛋！不管是你来救我还是把我从海里捞起来之类的事情...”
赵昊似乎能猜到那张别过去的脸上是什么样子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
海浪的声音在黑色的天空中传来，在重复不知多少次后似乎更加的悦耳了。一面白色的风帆摇摇晃晃地从海上被灰色的浪花打过来。赵昊从沙滩上站起，望着远处的风帆。
“年岁”来了。赵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曾有那艘小船不像自己记忆中而来的预感。他叫上她，共同望向那艘代表希望的小小风帆，两人因可能回到现实的欣喜相视而笑，朝着更前方的海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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