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照进来，太后榻前的帷帐随风轻摆。我盯着她苍白的脸色，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施针时的凉意。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清远突然大步上前："苏娘娘，昨夜你给太后施了几针？"
我抬眼看他："谢将军这是要审问我？"
"不敢。"他冷哼一声，"只是想查明真相。毕竟太后中毒之时，只有你在此处。"
话音未落，几名兵士已上前将我围住。刀锋寒光映着晨曦，在我面前亮起。
"住手！"谢清晏横跨一步挡在我身前，剑尖垂地却未入鞘。他的背影挺直如松，却微微发颤。
我看着他肩头未化的雪，忽然想起昨日他说过的话："我欠你的，该还了。"
谢清远冷笑："好啊，谢清晏，你果然变了。从前那个一心为谢家的你，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
"大哥。"谢清晏打断他，声音沉稳，"毒发时间与谢家调兵令几乎同时发出，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震。
我心头一跳，立刻取出太后枕下的密信。晨光下，第六瓣梅花笺的墨迹泛着幽蓝，与兵部账册上的用纸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难怪前五瓣都是诱饵。"
谢清远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将密信递到他面前："谢将军不妨仔细看看，这纸张出自何处？"
就在这时，小桃气喘吁吁闯入殿内："娘娘...奴婢查到了！谢家兵士曾在城南秘密会面林德妃旧部！"
话音如惊雷炸响。我只觉眼前一阵晕眩——林氏竟也在棋局之中！
谢清远猛地转身："胡说！"
"是不是胡说，问问你身边的人就知道了。"我冷冷道，"谢将军，你说呢？"
谢清晏忽然开口："大哥，这些年我们谢家到底在做什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轻轻打开。阳光照在泛黄的纸上，一张欠条与一只草编蚂蚱静静躺在其中。
"我曾为她挡过箭，"他低声道，"如今也要为她挡住这一劫。"
我怔住了。那是我七岁时写的欠条，那时我偷了父亲的糖，被罚抄书，是他替我受了责罚。那只草编蚂蚱，是我们初学编织时我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谢清远怒目圆睁："谢清晏！你竟敢..."
"若忠于家族是错，那我甘愿负罪。"谢清晏打断他，目光坚定，"大哥，你要查就查吧，但别再让谢家成为别人的棋子。"
我缓缓起身，将第六瓣密信交出："若要查，便从谢家开始。"
谢清远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撑到最后。"
殿外传来羽箭破空声，与信上"六宫尽归"四字重合。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太后忽然又咳嗽了一声。我连忙俯身查看，她眼皮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谢清晏立刻警觉起来，剑尖微扬，护住我身侧。
"婉儿..."太后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手抓住我的衣角，力道比先前更大了些。
谢清远正要上前，却被谢清晏用剑拦住："太后此时说的话，或许关系重大。"
我贴近太后耳边："您想说什么？"
她嘴唇翕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我皱眉，又靠近了些。
"第六瓣...梅花...不是...谢家..."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我猛地抬头看向谢清晏，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您是说，"我压低声音，"还有别人？"
太后的手突然收紧，随即松开。她的眼睛闭上了，脸色比方才更差。我忙探她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装什么装！"谢清远突然喝道，"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蒙混过关？"
我站起身，直视他："谢将军是在质疑太后的病情？"
"我是在质疑你！"他步步紧逼，"太后中毒之时你在场，现在又故意曲解太后遗言，苏婉儿，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够了！"谢清晏横跨一步，剑尖指向谢清远，"大哥，你冷静些。"
"我冷静？"谢清远怒极反笑，"谢清晏，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为了这个女人，你连谢家都不顾了？"
谢清晏没有回答，只是握紧剑柄。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就像当年他替我挡下那支冷箭时一样。
"谢将军，"我开口，"既然您怀疑我，不如现在就搜查慈宁宫。若有证据，我自然认罪。"
谢清远眯起眼睛："你想得美。真要搜起来，怕是连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都要暴露了。"
"那谢将军的意思是？"
"带走！"他一声令下，几名兵士就要上前。
"慢着！"谢清晏剑尖一挑，挡在他们面前，"要带走她，先问过我这把剑。"
气氛瞬间凝固。剑拔弩张间，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谢清晏！"谢清远咬牙切齿，"你真的要与整个谢家为敌？"
"我从未与谢家为敌，"谢清晏语气平静，"我只是不想再做谢家的棋子。"
这话一出，连我都愣住了。他一直都知道吗？
谢清远突然笑了："好啊，好得很！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上前，一掌劈向谢清晏。剑光闪过，两人瞬间交手。刀剑相撞的声响在殿内回荡，惊得帘子外的宫人纷纷后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缠斗的身影。谢清晏始终守在我的身侧，剑招凌厉却不致命，像是在逼退而非杀敌。
"住手！"我终于喊出声，"你们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两人身形一顿，谢清远趁机欺身而上，一掌拍向谢清晏胸口。谢清晏仓促格挡，却还是被震退几步，嘴角溢出血丝。
"清晏！"我慌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他低声说，伸手将我护在身后，"别怕。"
谢清远冷哼一声："谢清晏，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就在这时，太后榻上传来一声轻响。我们同时转头，只见她手中滑落一块玉佩。
我快步上前捡起，定睛一看，顿时瞳孔一缩——这分明是林德妃之物！
"怎么会在太后这里？"我喃喃自语。
小桃凑过来，低声提醒："娘娘，奴婢记得林德妃最后一次觐见太后，就是...就是她暴毙那天。"
我心头一震。林德妃死前见过太后？
谢清晏也注意到了，他接过玉佩端详片刻，突然道："这上面有暗纹。"
我凑近细看，果然发现几道极细的刻痕。借着晨光，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数字——"六"。
"第六瓣梅花笺..."谢清晏若有所思。
谢清远嗤笑："你们还在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谢将军，若您执意要抓我，不如先去城南查查。那里有一间密室，里面藏着谢家与林德妃往来的所有证据。"
"你胡说！"谢清远脸色骤变。
"是不是胡说，去了就知道。"我盯着他，"谢将军敢去吗？"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谢清远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在权衡利弊。
"好，"他终于开口，"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他看了眼昏迷的太后，"我要派人在慈宁宫守着。"
"可以。"我爽快答应，"不过要选个信得过的。"
谢清远冷哼一声："我会安排。"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禀报："启禀将军，宫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苏丞相府上的人。"
我心中一动："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我一眼认出，这是父亲身边的亲信。
"老丞相让我转告娘娘，"那人单膝跪地，"林德妃旧部近日频繁出入谢府，似乎在策划什么大事。"
谢清远脸色大变："不可能！"
"是不是不可能，"我淡淡道，"等到了城南，自然见分晓。"
谢清晏突然开口："大哥，这些年你真的了解谢家在做什么吗？"
谢清远不答，只是死死攥住拳头。
我知道时机已到，趁热打铁："谢将军，您真的甘心当别人的棋子吗？"
他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晨光渐盛，照得殿内一片明亮。我知道，这一刻的选择，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走向。
太后榻边的药炉兀自咕嘟作响，蒸汽熏得铜兽面目模糊。我盯着那缕游丝般的白烟，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林氏既已伏诛，谢将军为何还要与死人勾结？"
谢清远瞳孔骤缩，右手指节重重叩在紫檀案几上。瓷盏里的参汤晃出半盏，泼在他月白色的靴面上。
"放肆！"他暴喝一声，却在抬脚时踉跄了半步。我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几点暗红，像是凝固的血迹。
谢清晏突然向前半步，剑锋挑起地上一物。那是支断成两截的金簪，断裂处还沾着细碎的珍珠。"大哥今晨去过城南？"他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
殿内空气陡然凝滞。小桃抱来的新炭滚落满地，噼啪声衬得寂静愈发渗人。我忽然想起七日前在御膳房外撞见的一幕——谢清远独坐檐下，手中摩挲的正是这支金簪。
"你..."我话未出口，喉头就哽住了。当年林德妃出嫁前，曾将陪嫁首饰分赠诸人。这支嵌着东珠的金簪，原是她留给最小的妹妹的。
谢清晏手腕轻抖，剑尖挑着金簪碎片转向我："这是从城南密室搜来的。"他顿了顿，"和林氏旧部用的暗器材质一样。"
谢清远突然大笑。他笑声刺耳，惊得檐角积雪簌簌而落。"好一对郎情妾意！"他指着谢清晏，"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替她遮掩？"
我后背沁出冷汗。谢清晏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蜷起，指节泛白。我知道他在等，等我说出那个真相——当年林妃失踪的珍珠，正是被我发现藏在谢家马车夹层。
"因为我欠她的。"谢清晏终于开口，剑尖微扬，指向谢清远心口，"就像你欠整个谢家的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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