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杨博文的速写本渐渐厚了起来。 他不再只躲在角落画我，有时会借着问问题的由头，凑到我身边来。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耳畔，带着点洗干净的肥皂味，他的手指点在画纸上时，会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杨博文这里的线条……是不是太硬了？
左奇函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我侧过头看他，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只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浅影。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细软的金。我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指着画纸：“嗯，稍微收一点力，顺着结构走。” 他“哦”了一声，乖乖地应着，笔尖在纸上慢慢划过，留下比之前柔和许多的线条。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就在这一次次的靠近里，不知不觉缩短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见了我就躲，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会在我画画晚了的时候，默默递上一瓶温水，甚至会在我被老师批评构图的时候，悄悄在我画板上贴一张画着笑脸的便签。 画室里开始有流言。
左奇函同桌-陈奕恒喂，左奇函，那个杨博文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左奇函同桌撞了撞我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笑
左奇函同桌-陈奕恒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眼神都快拉丝了
左奇函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莫名的烦躁涌上来：“别瞎说。”
左奇函同桌-陈奕恒我可没瞎说
左奇函同桌撇了撇嘴随后又说道…
左奇函“闭嘴。”我皱紧眉头，语气冷了下来。 同桌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了嘴。 我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画画。目光落在画布上，却总浮现出杨博文那双干净又带着点执拗的眼睛。是啊，俩男的。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我心里，隐隐作痛。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着画板发了很久的呆。画了一半的风景，山不像山，水不像水，最后被我烦躁地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避开了杨博文。 在走廊上遇见，我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在食堂里，他端着餐盘想坐到我对面，我会立刻起身换位置；他在画室门口等我，我会绕路从侧门走。 我知道这样很混蛋，可我控制不住。同桌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那些关于“怪”、关于“不正常”的字眼，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我害怕，怕那些异样的目光，怕被人指指点点，更怕……自己心里那点越来越清晰的、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 杨博文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疏远。他不再主动凑过来，只是依旧会在画室的角落里坐着，只是那目光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染上了我看不懂的落寞和委屈。 直到周五下午，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突然追了出来。
左奇函同桌-陈奕恒你没看他看你的眼神，啧啧那叫一个黏糊，不过话说回来，俩男的……有点怪怪的吧？
杨博文左奇函！
左奇函他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他跑到我面前，喘着气，脸颊泛红，眼睛却红得更厉害，像含着泪
杨博文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左奇函“我没有。”我避开他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
杨博文你有！
左奇函他提高了音量，带着点哽咽
杨博文你这几天都不看我，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左奇函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也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又疼又涩。我想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伤人的话：“杨博文，你别总跟着我了，我们不一样。”
杨博文哪里不一样？
左奇函他哽咽着问，眼神里满是不解和受伤
杨博文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左奇函朋友？这个词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委屈的脸，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像是在迁怒，又像是在掩饰什么：“谁跟你是朋友？你以为你送我几块饼干，画几张破画，就能跟我称兄道弟了？别自作多情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杨博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用力地咬着下唇，转身，踉跄着跑开了。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拐角，手指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我喘不过气。刚才那些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不仅扎伤了他，也把我自己割得鲜血淋漓。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我突然觉得很累，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时候的我，以为推开他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以为用冷漠就能掩盖心里的慌乱和悸动。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过段时间就会过去。 可我错了。 那一天，我亲手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而这道鸿沟，在后来的日子里，会被我用更伤人的方式，挖得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变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把我们彻底隔开在两个世界。 而杨博文转身跑开时，那滴砸在地上的眼泪，像一个诅咒，从此刻进了我的骨血里，在往后无数个午夜梦回，反复灼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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