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木大门后的呜咽被门外的怒喝彻底吞噬,陈奕恒蜷缩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手腕的红肿在昏暗里泛着淡淡的青,肿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崩溃的哭声,可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所有脆弱。
“张桂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左奇函的拳头带着破风的力道挥出,重重砸在张桂源的颧骨上,瞬间泛起一片红紫,“你囚禁他还不够,现在撬锁闯进来抢人?你根本不是爱他,是想把他彻底毁掉!”
张桂源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迹,眼底的疯狂被彻底点燃,他猛地反扑过去,双手死死攥住左奇函的衣领,两人扭打在别墅庭院的青石板路上。
梧桐树叶被震得簌簌落下,砸在他们凌乱的衣衫上,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狼狈不堪。“我毁了他?总比让你们这群苍蝇围着他打转好!”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奕恒是我明媒正娶的伴侣,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你们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合法又怎么样?” 左奇函挣脱束缚,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胸口,打得张桂源闷哼一声,“你看看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把他锁在屋里,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他见你一次就怕一次,你眼里除了病态的占有,还有半分对他的尊重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穿了张桂源的防线。他动作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偏执取代,疯了似的扑上去:“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对他的爱,比你们任何人都深!我只是太怕失去他了!”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衣摆被扯破,脸上、手臂上都添了不少伤痕。
陈奕恒在屋里听得心胆俱裂,指尖深深抠进地板的木纹里,指甲泛白。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他怕看到两人狰狞的模样,更怕自己一开门,就会被重新卷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再也逃不出来。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别墅庭院的死寂。张桂源和左奇函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与慌乱 —— 他们只顾着争执,竟忘了这是高档别墅区,安保巡逻本就密集,刚才的打斗声定然惊动了物业。
警察很快穿过铁艺大门走进庭院,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立刻上前将他们强行拉开,冰冷的手铐瞬间铐住了两人的手腕。“住手!都给我冷静点!” 带队的警察语气严肃,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你们在这里聚众斗殴,还涉嫌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左奇函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张桂源急声道:“警察同志,是他先撬锁闯进别墅的!他还想强行带走屋里的人,我是为了阻止他才动手的!”
张桂源挣扎着,手腕被手铐勒得生疼,眼神却死死盯着紧闭的实木大门,嘶吼道:“我没有非法入侵!那是我伴侣的住处,我只是想带他回家!”
“谁是你伴侣?” 屋里的陈奕恒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到门边,按下反锁按钮打开大门。他脸色苍白如纸,眼底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着警察一字一句道,“警察同志,我不是他的伴侣,我们已经分居快一年了。他这是长期骚扰,今天还撬锁闯进学长的别墅,试图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张桂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瞳孔骤然收缩:“奕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没有离婚,在法律上你还是我的伴侣!”
“我早就想和你离婚了!” 陈奕恒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是你一直拖着不肯签字,是你一直用各种手段限制我的自由,跟踪我、监视我,甚至把我关起来!我受够了!”
警察看着眼前的局面,眉头紧紧皱起,示意手下先将两人控制住:“好了,别吵了,所有事情到警局再说。当事人也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我不去!” 张桂源剧烈挣扎着,眼神死死黏在陈奕恒身上,带着一丝哀求与疯狂,“奕恒,你跟我回家,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陈奕恒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语气冷得像冰:“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张桂源,我们之间,从你把我锁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警察不再迟疑,强行将张桂源和左奇函押上警车。警笛声渐渐远去,别墅庭院终于恢复了平静,可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与血腥味,还有散落一地的梧桐叶和挣扎的痕迹,都昭示着刚才的混乱。陈奕恒站在门口,晚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凉意,他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杨博文的车就是在这时驶进别墅车道的。他刚处理完学院的紧急事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物业的电话,说他的别墅里发生了斗殴事件,立刻驱车赶了回来。看到站在门口摇摇欲坠的陈奕恒,还有庭院里的狼藉,他的心瞬间揪紧,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奕恒,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熟悉的沉稳嗓音像一剂安定剂,陈奕恒紧绷的神经瞬间崩塌,眼泪再也忍不住,扑进杨博文的怀里,哽咽着说:“学长,我好害怕…… 他撬锁闯进来,他们打得好凶……”
杨博文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里一阵心疼。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陈奕恒身上,遮住他单薄的衣衫,语气温柔而坚定:“别怕,我回来了,没事了。” 他低头看到陈奕恒手腕上的红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是不是张桂源弄的?”
陈奕恒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杨博文没有再多问,扶着他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实木大门,将所有的混乱与不安都挡在门外。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又从书房拿来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手腕上:“我已经跟警局联系过了,会配合调查,也会申请限制令,不让张桂源再靠近你。”
陈奕恒喝了口温水,喉咙的干涩才稍稍缓解,他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带着一丝愧疚:“学长,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这座别墅本来那么安静,都被我毁了。”
“傻瓜,说什么麻烦。” 杨博文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指尖带着常年握粉笔的薄茧,动作却格外轻柔,“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就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而且,这里是我们共同的避风港,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他顿了顿,又说,“我给你带了晚餐,是清炒时蔬和小米粥,快趁热吃点吧,你肯定饿坏了。”
杨博文从带来的保温袋里拿出饭菜,温热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客厅里。陈奕恒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他摇了摇头:“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 杨博文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劝说着,把勺子递到他手里,“你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没吃什么东西,身体会垮的。听话,哪怕吃几口也好。”
陈奕恒看着他眼底的担忧与真诚,心里一阵温暖,接过勺子,慢慢喝起了小米粥。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一丝寒意,可心里的苦涩却怎么也压不住。
“学长,” 陈奕恒放下勺子,轻声说,“我想彻底离开这座城市。”
杨博文握着水杯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理解与心疼:“你想好了?”
“嗯。” 陈奕恒点了点头,眼底带着一丝决绝,“这里到处都是让我害怕的回忆,张桂源、左奇函他们…… 只要我还在这里,就永远逃不开。我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杨博文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水杯的边缘,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让他更加清醒。他是大学教授,手头有正在进行的课题,还有一群即将毕业的学生,可这些在陈奕恒的安全与安宁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好,”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如果你想走,我陪你。”
陈奕恒愣住了,眼里满是错愕:“学长,你不用这样的。你的工作、你的学生……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你没有拖累我。” 杨博文看着他,语气认真而郑重,“能陪在你身边,护你周全,是我的心愿。而且,学院的课题可以远程指导,学生那边也能安排好交接。我也想换一个安静的环境,整理一下思绪,或许还能完成那本搁置了很久的专著。”
陈奕恒看着他,眼眶再次泛红。他知道杨博文是真心对他好,这份好不带任何占有欲,纯粹得像别墅庭院里的月光,温柔而坚定。“可是,张桂源他们……”
“不用担心。” 杨博文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会处理好所有后续,申请的限制令会生效,我也会让律师加快离婚诉讼的进程。他们找不到我们,也不能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想起一个江南小镇,那里有青石板路、潺潺流水,还有大片的油菜花田,安静又治愈,很适合我们生活。”
陈奕恒看着他眼里的向往,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久违的期待。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我们走。”
杨博文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那我们明天就出发,我现在去收拾东西,顺便跟学院和律师那边沟通。”
陈奕恒坐在沙发上,看着杨博文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许,这场逃离真的能让他摆脱所有纠缠,也许他真的能在那个陌生的小镇,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可他不知道,警局里的张桂源和左奇函,在被问及陈奕恒的去向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张桂源坐在审讯室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铐痕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 他早就料到陈奕恒会想逃,也早就布好了眼线,无论他逃到哪里,他都能找到。
左奇函则靠着墙壁,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陈奕恒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肩膀,心里满是悔恨与不甘。他掏出手机,给王橹杰发了一条信息:“奕恒要走了,我们必须找到他。”
此刻的王橹杰,正坐在自己的餐厅里,看着桌上精心烹制却无人品尝的菜肴,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而远在学校宿舍的陈浚铭,收到王橹杰转发的信息后,立刻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眼眶通红地冲出了宿舍 —— 他说过,无论哥哥走到哪里,他都会跟着。
五个人,五种执念,像五条无形的锁链,早已紧紧缠绕在陈奕恒身上。
第二天一早,杨博文带着陈奕恒,坐上了前往江南小镇的火车。火车缓缓开动,陈奕恒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心里既有不舍,也有期待。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柔和,他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能闻到小镇的青草香。
可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决绝的逃离,只是另一场纠缠的开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张桂源动用了所有人脉追查火车班次,左奇函自驾跟在了后面,王橹杰订了最早的机票,陈浚铭则攥着仅有的零花钱,坐上了前往小镇的长途汽车。
这场关于爱与占有、自由与束缚的博弈,从未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