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的逃离,没有奔向未知的邻市车站,而是敲响了城郊一栋独栋小楼的门。
门开时,杨博文穿着宽松的棉质衬衫,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温柔:“奕恒?怎么突然来了?”
“学长,” 陈奕恒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能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杨博文侧身让他进来,接过他手里简单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得像是迎接熟稔的恋人:“当然可以,早就跟你说过,我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这座小楼是杨博文的私人住所,远离市区的喧嚣,院子里种着大片的绣球花,此刻开得正盛。陈奕恒第一次来这里,是大学时参加学术论坛,杨博文作为优秀学长接待他,两人在深夜的露台聊了很久,从专业聊到人生,最后在酒精的催化下,越过了学长与学弟的界限。
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杨博文知道陈奕恒结婚了,却从未主动打扰,只是在他偶尔情绪低落时,安静地听他倾诉,做他隐秘的退路。陈奕恒选择躲在这里,一方面是信任杨博文的沉稳可靠,另一方面,也是贪恋这份不被世俗打扰的隐秘温情。
“发生什么事了?” 杨博文给陈奕恒倒了一杯温水,坐在他对面,语气温和,“看你脸色不太好。”
陈奕恒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感受到暖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没有细说那些纠缠的感情,只是含糊地说:“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想出来静一静。”
杨博文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也好,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用想。” 他起身收拾了客房,“你住这间吧,采光好,窗外就是花园。”
接下来的日子,陈奕恒过上了久违的平静生活。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在院子里看看花,或者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杨博文则按时上下班,晚上回来会做一桌可口的饭菜,两人偶尔聊天,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陪伴,没有压力,没有纠缠。
陈奕恒渐渐找回了久违的松弛感,脸上也重新有了真心的笑容。他甚至觉得,或许就这样一直待在学长身边,也挺好。
而另一边,张桂源、左奇函、王橹杰和陈浚铭的世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发现陈奕恒留下的纸条时,张桂源几乎要疯了。他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拨打了无数次陈奕恒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他跌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 他太怕了,怕陈奕恒这一次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他。
左奇函、王橹杰和陈浚铭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景象。那张 “我走了,别找我” 的纸条,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左奇函攥紧拳头,眼底满是疯狂,“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去找他!”
“怎么找?” 王橹杰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他没有带手机,没有告诉我们任何去向,这座城市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
“就算是把这座城市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陈浚铭红着眼睛喊道,少年人的执着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张桂源猛地抬起头,眼底的绝望被一丝坚定取代:“对,找他!我们分工合作,左奇函你去查监控,火车站、汽车站、机场,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王橹杰你联系你的朋友,帮忙留意消息;浚铭你在网上发寻人启事,附上照片;我去他以前常去的地方找,他的高中、大学,还有我们一起去过的公园、餐厅。”
四人第一次彻底放下了彼此的争执与敌意,为了同一个目标,投入到疯狂的追寻中。
左奇函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调取了全市交通枢纽的监控,却始终没有找到陈奕恒的身影 —— 陈奕恒是趁着深夜,打车到城郊后才联系的杨博文,完美避开了所有关键监控。
王橹杰的朋友遍布各行各业,可打听了数日,也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陈奕恒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陈浚铭的寻人启事在网上引起了一些关注,可大多是无关的留言,没有任何关于陈奕恒下落的有效信息。
张桂源走遍了两人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从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到结婚时的教堂,再到陈奕恒大学时的校园,可哪里都没有陈奕恒的身影。他站在陈奕恒大学的香樟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想起陈奕恒曾经笑着对他说 “学长当年就是在这里给我递的情书”,心里一阵刺痛。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张桂源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下巴上的胡茬疯长;左奇函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阴鸷得吓人;王橹杰总是对着手机发呆,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陈浚铭则经常一个人偷偷哭,脸上满是绝望。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张桂源突然想起了什么。
“杨博文!”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奕恒的大学学长,杨博文!”
当年陈奕恒和他提起过这位学长,说对方对他很照顾,是他在大学里最信任的人。陈奕恒结婚时,杨博文也来了,只是全程话不多,坐在角落里,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们怎么没想到他!” 左奇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奕恒如果要躲起来,很可能会去找他!”
王橹杰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查找杨博文的信息:“杨博文,大学教授,住在城郊的观澜花园。”
“走!” 张桂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车钥匙,“去观澜花园!”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四人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他们害怕再次失望,可更害怕永远找不到陈奕恒。
观澜花园是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车子停在杨博文家门前时,四人看到院子里盛开的绣球花,心里都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杨博文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四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张桂源先生,左先生,王先生,还有陈同学。”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找我有事吗?”
“奕恒是不是在你这里?” 张桂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眼神紧紧盯着杨博文。
杨博文没有否认,只是侧身让他们进来:“先进来吧,外面风大。”
四人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露台藤椅上的陈奕恒。他穿着一件白色的 T 恤,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洒在他身上,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那是他们很久没有见过的、真正放松的笑容。
“奕恒!”
四人几乎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
陈奕恒抬起头,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杨博文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急,” 杨博文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张桂源、左奇函、王橹杰和陈浚铭看着眼前的陈奕恒,看着他身边的杨博文,心里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嫉妒、愤怒、庆幸、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奕恒看着他们憔悴的脸庞,看着他们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阵刺痛。自己的逃离,竟然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痛苦。可他看着身边的杨博文,看着这难得的平静,又有些舍不得放弃。
“你们…… 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奕恒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我们找了你很久,” 张桂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红了,“奕恒,跟我们回去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囚禁你,不该限制你的自由,我以后一定改,一定给你想要的一切。”
“哥,你跟我们回去吧!” 陈浚铭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都很想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奕恒,” 王橹杰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哀求,“我不逼你做任何选择,我只希望你能回到我们身边,让我们继续照顾你。”
左奇函看着陈奕恒,眼神里满是执着:“奕恒,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永远都喜欢你。”
四人的目光都紧紧落在陈奕恒身上,带着期待,带着哀求,带着不舍。
而杨博文站在陈奕恒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平静:“奕恒,不用急着做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跟他们回去,我都支持你。”
陈奕恒看着眼前的五个人,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一边是纠缠多年、让他痛苦却又无法割舍的四人,一边是能给他平静、让他安心的学长。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将所有人引向怎样的结局。
阳光依旧明媚,院子里的绣球花开得正盛,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紧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