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活动结束后的日子,像被抽走了色彩的胶片,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却又一切都不同了。北京依旧干燥寒冷,琴房依旧灯火通明,但马嘉祺却觉得,那架陪伴了他无数日夜的钢琴,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依旧精准,技巧无可指摘,但他再也找不到合作交流那天,当丁程鑫在他的琴声中起舞时,那种灵魂都在震颤的共鸣感。他的音乐,变回了导师口中那个“完美的空壳”。不,甚至比那更糟。因为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丢失的是什么——是丁程鑫的舞蹈为他带来的、那份无与伦比的“色彩”。
那份色彩,是六岁那年,随着不成调琴声即兴手舞足蹈的鲜活生命力;是高中深夜,用身体为他诠释挣扎与辉煌的深刻理解;是相隔千里后,短暂重逢时,音乐与舞蹈再次完美交融的极致喜悦。没有丁程鑫,他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的严谨音阶,失去了所有鲜活的、温暖的、令人心动的光谱。
这个认知,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心。那次短暂的见面,非但没有缓解思念,反而像在干渴的旅人面前晃过一滴甘霖,之后是更加强烈、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渴求。他看着手机里偷偷保存的、那天排练时别人抓拍的丁程鑫跳舞的照片,看着那双专注望着自己的、亮得惊人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冲动再也无法压制。
他必须说点什么。他不能再这样下去。那个分别时涌起的念头,如同野火,已经烧尽了他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又是一个练琴到深夜的晚上。室友早已熟睡,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马嘉祺没有开灯,独自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然。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进行一场比任何钢琴比赛都重要的演出,指尖微微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的心脏上,漫长而煎熬。他害怕丁程鑫已经睡了,又害怕他接了之后,自己会临阵退缩。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起了。
丁程鑫嘉祺哥哥?
丁程鑫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和浓浓的睡意,但并没有不耐烦,只是有些疑惑
丁程鑫这么晚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熟悉声音的瞬间,马嘉祺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些。他握紧了手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马嘉祺……没,没事。就是……刚练完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丁程鑫在努力清醒过来。
丁程鑫哦……那你快休息呀,别太累了。
他的声音依旧柔软,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马嘉祺的心尖。
就是这毫无防备的、全然的关心,给了马嘉祺最后的勇气。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的羞怯和不安,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倾吐出来。
马嘉祺阿程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
马嘉祺我刚刚……在弹我们合作那天的那首曲子。
丁程鑫嗯?
丁程鑫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马嘉祺我弹了很多遍。
马嘉祺继续说,语调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迷茫
马嘉祺技巧……应该比那天更熟练了。可是,我怎么弹,都觉得不对。不对味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语来描述那种感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马嘉祺没有你在旁边……没有你的舞蹈,我的琴声……好像……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色彩。它变得……只有黑白,只有正确和错误,没有生命。
电话那端,丁程鑫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安静的听筒里,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电流声和呼吸声。
马嘉祺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话必须要说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却比直接说“爱”更贴合他们之间羁绊的告白
马嘉祺丁程鑫。
他第一次如此连名带姓地、郑重地叫他
马嘉祺我的音乐,不能没有你的舞蹈。所以……等我毕业,好吗?
他没有说“我喜欢你”,没有说“我爱你”。但这一句“等我毕业,好吗?”背后所蕴含的承诺、期待和那份将对方视为自身艺术乃至生命不可或缺一部分的认定,远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加深沉、更加震撼。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心慌的沉默。
马嘉祺几乎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害怕了,后悔了。是不是太唐突?是不是吓到他了?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逼到窒息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一声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然后,是丁程鑫带着明显哭腔的、哽咽的声音,那样轻,却又那样清晰地传了过来
丁程鑫……好。
只是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紧接着,不等马嘉祺反应,丁程鑫带着哭音,却又无比坚定地、一字一句地继续说
丁程鑫我的舞……也只想跳给你的琴声听。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所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迷雾和距离!它是对马嘉祺告白最直接、最完美的回应,是灵魂层面的共鸣与确认!
马嘉祺猛地捂住了嘴,眼眶瞬间湿热。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他得到了!他得到了他渴望的答案!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电话那头,丁程鑫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哭声里,有长期分离的委屈,有终于确认彼此心意的释然,更有对未来无尽的期待和承诺。
马嘉祺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说更多的话。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握住电话那端的人。他静静地听着丁程鑫的哭声,自己的眼泪也无声地滑落。漆黑的宿舍里,只有两颗年轻的心,通过一根电话线,在深夜里紧紧相拥,为这份迟来的确认,也为那个共同许下的、关于未来的约定。
窗外,北风依旧凛冽,但春天,似乎已经提前驻扎在了他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