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
黎呐和黎嫣各自回房,片刻后,两人再次出来时,手里都多了厚厚一摞装订整齐的文件夹。她们对视一眼,敲响了蒋敦豪的房门。
门很快开了,蒋敦豪脸上带着未散的倦意
蒋敦豪嫣儿,小妹?怎么了?
黎呐大哥,能叫上其他人,一起到少熙屋里吗?
黎呐的声音有些低,但很清晰
黎呐有些东西,必须现在跟大家说清楚。
她手里文件夹的厚度和两人异常严肃的神情,让蒋敦豪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点点头
蒋敦豪好,我们去叫人。
敲门声在静谧的走廊里次第响起。李耕耘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黎呐,她换了身简单的家居服,长发披散,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黎呐三哥,到少熙房间开会。
李耕耘目光在她手里的文件夹上停顿一秒,又落回她脸上,没多问一个字
李耕耘好
赵一博、卓沅、赵小童、何浩楠、李昊、王一珩……一个个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身影沉默地汇向陈少熙的房间。房间里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柔和。陈少熙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看着鱼贯而入的兄弟们,以及最后进来的、抱着厚厚资料的黎呐和黎嫣,眼中露出疑惑。
蒋敦豪少熙,感觉怎么样?
陈少熙好多了,真没事了。
陈少熙忙说,又看向黎呐和黎嫣
陈少熙让你们担心了。
黎呐摇摇头,没接这个话茬。她和黎嫣将怀里沉重的文件夹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发出轻微的闷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黎呐明天
黎呐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黎呐就要跟法务正式对接了。我们住在酒店,没有摄像头,有些话,有些东西,必须在这之前,跟所有兄弟,彻底摊开讲明白。
黎嫣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平日里甜美爱笑的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拍了拍那摞资料
黎嫣这不是一时冲动。开公司,不是过家家。股权、职责、风险、发展方向、每个人的投入和预期……所有能想到的,模糊的,有隐患的,我们查资料,咨询,整理了这些。
黎呐商业世界有它的规则,我们不想辛苦种出的果实被别人轻易摘走。所以我们俩研究了一下,怎么才能让‘十个勤天’永远只属于我们自己。
黎呐我们知道,兄弟情义是基础,信任是无价的。但正因为珍惜这份情义,才更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把规矩立在明处。利益面前,再好的感情也可能产生裂痕。我们不想看到那一天。
黎呐公司就像一棵树,长大了自然会有人想来浇水施肥,也想摘果子。今天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定个规矩:什么样的人可以来浇水,果子怎么分,这棵树往哪长,必须永远由我们说了算。
她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每一张或熟悉或年轻的脸庞。
黎呐这些资料,是我们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的问题和初步的解决方案。不一定对,更不一定全,需要大家一起讨论,修改,确认。
黎呐的声音很稳,但仔细听,能听出底下压抑着的、白天积攒下来的后怕与某种孤注一掷的坚持
黎呐今天少熙的事,给我们所有人都敲了警钟。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未来公司里,任何一个人的决策失误、状态不佳,都可能影响到所有人。所以,权责必须清晰,风险必须共担,规则……必须遵守。
两人手里的资料分发给大哥二哥。
黎嫣大哥,二哥,你们先看。然后传阅。今晚,我们可能得熬夜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声音,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觉得多余。陈少熙倒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种恐慌和无措,没有人想在未来因为更复杂的原因再经历一次。
蒋敦豪和鹭卓低头翻阅着,脸色越来越严肃。资料之详尽、考虑之周全,远超他们的预期。股权结构设计尽量考虑了每个人的贡献度和未来角色,风险提示毫不避讳,甚至连退出机制都有初步设想。
鹭卓这些……
鹭卓抬头,看向黎呐和黎嫣,眼神复杂
鹭卓你俩……准备了多久?
黎嫣从彻底决定和你们成为家人开始。
黎嫣轻声说
黎嫣我们知道,光有热情不够。我们年纪小,是妹妹,但我们不想只被保护,我们也想保护这个‘家’,保护大家的梦想。
李耕耘一直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黎呐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她站得笔直,下颌绷紧,像是在强撑着什么。他知道,白天的事吓到她了,那种无能为力的自责,此刻全部化作了眼前这近乎严苛的“未雨绸缪”。她不是在表现自己,她是在用她能做到的最实际的方式,试图为这个脆弱的、刚刚萌芽的集体,修筑一道或许笨拙、却无比坚实的堤坝。
他忽然站直身体,走到桌边,拿起一份传到旁边的资料,径直翻看起来。他的举动打破了沉默,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或坐或站,开始翻阅、思考、低声交换意见。
赵一博你先歇着,听我们说就行。
陈少熙也想下床,被赵一博按了回去
黎呐公司就像我们共同的一块地,股权就是这块地的‘土地证’。 你有了股权,就是这块地的合法主人。‘控股’就是我们十二个人加起来,手里的‘土地证’要超过50%,最好是100%,这样这块地种什么、怎么卖、未来是扩建还是出租,永远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黎嫣《股东协议》就是我们十二个人的‘兄弟契约’或‘家规’。 它规定了我们自己之间怎么相处:比如谁管钱、谁负责销售、有人想退出怎么办、吵架了听谁的。而《公司章程》是把我们商量好的最重要的‘家规’,去政府那里做个公证,让它拥有法律效力,让外面的人也必须遵守。
讨论声渐渐响起,从生涩到热烈,从疑惑到明晰。有人提出疑问,黎呐和黎嫣会立刻翻到对应的资料页解释;有人补充看法,会被认真记录。
最后因为二黎的坦白,二黎手里攒了不少钱,黎呐是自己赚的,黎嫣家里支持,两人能拿出的资金是完全足够的,二黎也不愿意动脑子,于是决定按照常规架构,二黎共占股份百分之五十,通过投票权委托的方式,将经营决策权完全交给另外十个人。也就是说,二黎只保留财产权,兄弟们掌握控制权。
这是二黎能想到的,既解决启动资金问题,又确保控制权不旁落的最佳方案。
黎呐我们的目的很简单,
黎呐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让‘十个勤天’成为一个由我们亲手创造、并能传承下去的品牌,而不是一个被资本催熟然后卖掉的商品。 让我们一起,聪明地、有尊严地使用资本,而不是被它奴役。大家同意我们守住这些底线吗?
但是在兄弟们的坚持下,十个人,自愿签署《一致行动人协议》。在任何需要投票的场合,兄弟十个人作为一个整体行动。同时,要求二黎两位,将超出她们应得控制权部分的表决权,永久委托给这个整体。
简单说,就是钱,按出的多少分。但话语权,十二个人平分。二黎那部分话语权,由集体行使。
灯光下,十二个年轻的身影围在一起,不再是白天泥地里打滚的农民,而是即将共同踏上一段充满未知冒险的合伙人。那些厚厚的纸张,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盟约,将少年意气与冷静现实牢牢绑定。
夜还很长。但有些种子,在经历了风雨的催折后,反而更急切地想要扎下坚实的根须,向着有光的方向,倔强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