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关上,那声微弱的咔哒声,却像惊雷般在Lilo空旷的公寓里回荡,震得她耳膜嗡鸣。她维持着滑坐在地的姿势,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冰冷的木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一丝丝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荒芜的冰冷。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不是歇斯底里的哭泣,而是无声的、绝望的流淌。她以为自己在春武里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勇气,却没想到现实给予的打击如此迅猛而彻底。Kawin最后那双被怒火燃尽后只剩灰烬的眼睛,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
然而,现实的残酷从不因个人的悲伤而止步。天刚蒙蒙亮,她的手机就被集团公关部总监和母亲接连不断的电话打爆。Chaiyaporn集团与Kawin家族联合成立的婚约公关小组,已经因为昨晚爆出的“春武里密会”照片和今天清晨Kawin明显状态不佳被狗仔拍到而进入了最高级别的危机状态。
“Lilo小姐,现在情况非常危急!两家集团的股价都在波动,舆论一边倒地在猜测你们是否已经情变,甚至有人在带节奏说Chaiyaporn家族背信弃义!”公关总监的声音焦急得几乎变调,“您和Kawin少爷必须立刻、共同出面澄清!”
母亲的声音则更显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Lilo,我不管你和Kawin之间发生了什么。记住你的身份,记住Chaiyaporn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婚约不仅是你们两个的事,它关系到两个家族的未来和利益。现在,不是你们任性的时候。立刻联系Kawin,或者通过MJ联系他,必须统一口径,平息这场风波!”
Lilo握着手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悲伤?心碎?在这些面前都显得如此奢侈和微不足道。她和Kawin,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决裂的分手,此刻却不得不为了家族,联手演一出戏。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MJ的公寓里,宿醉未醒、头痛欲裂的Kawin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他的父亲亲自打来电话,语气严厉,不容反驳。MJ在一旁焦头烂额地试图安抚,却收效甚微。
“澄清!立刻澄清!”父亲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想让所有人看我们两家的笑话吗?想让你那些‘精彩’的大学生活和酒吧照片被翻个底朝天吗?Kawin,成熟一点!联系Lilo,或者通过她的助理,现在,立刻!”
在家族利益这座大山面前,个人情感轻如鸿毛。经过双方公关团队紧急且高效的沟通(几乎绕开了Lilo和Kawin本人),一份措辞严谨的联合声明稿被迅速拟定。同时,为了最大化“澄清”效果,团队决定让两人分别在各自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一段简短的、状态亲密的视频。
拍摄地点定在Lilo的公寓,这是公关团队认为最能体现“亲密私密”氛围的场所。当Kawin在两个小时后,在MJ和助理的陪同下,再次踏入这间他几小时前愤然离开的公寓时,空气中的尴尬与冰冷几乎能凝结成霜。
两人甚至没有对视一眼。Lilo已经换上了得体的家居服,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完美掩盖了哭过的痕迹,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冷漠。Kawin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强打起精神,但眼底的红血丝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极差的状态。
摄影师和导演是公关团队带来的自己人,深知任务艰巨,气氛微妙,全程几乎只用最低限度的指令沟通。
“Kawin少爷,请您从身后轻轻抱住Lilo小姐,下巴可以抵在她发顶……对,表情放松一点,带点笑容……”
“Lilo小姐,请您侧过头,看着Kawin少爷笑,对,眼神要甜一点……”
Lilo僵硬地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体温,Kawin的手臂环在她腰间,看似亲密,实则充满了疏离的力度。她按照指示侧过头,努力扬起嘴角,试图让眼神变得温柔,但在对上Kawin那双同样在“表演”的、毫无温度的眸子时,她感觉自己的笑容像一张随时会碎裂的面具。
Kawin亦然。他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淡香,手臂下是她纤细的腰肢,几小时前他还在这里与她激烈争吵,此刻却要扮演深情未婚夫。他努力扯动嘴角,做出宠溺的表情,但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却让他的笑容显得空洞而勉强。
“很好!保持!我们再来一条特写,两位可以互相凝视,说一句准备好的台词……”
Lilo深吸一口气,望向Kawin的眼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娇嗔:
Lilo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啦,我和Ren只是好朋友,正好在春武里遇到。大家不要再猜测了哦,我和Kawin很好。
她甚至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动作亲昵。
Kawin配合地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掌心,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看似无奈又纵容的笑容:
Kawin是啊,我未婚妻的魅力我当然清楚,不过我相信她。也谢谢大家关心,我们感情很稳定,不要让不实报道影响大家的心情。
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触碰,都像在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反复撒盐。他们完美地扮演着公众眼中恩爱、信任、不受流言影响的未婚夫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下,是怎样一片狼藉的废墟。
视频拍摄完毕,工作人员迅速撤离。公寓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勉强维持的虚假温情瞬间蒸发。Kawin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仿佛触碰她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Kawin演技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道。
Lilo彼此彼此
Lilo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没有更多的交流。Kawin转身,再次毫不留恋地离开。
当天晚上,Lilo和Kawin的社交账号几乎同步更新了视频。视频中,两人姿态亲密,眼神“甜蜜”,语气轻松,有力地“辟谣”了情变传闻,并间接否认了与Ren的暧昧关系。公关团队和水军迅速下场引导舆论,很快,#KawinLilo感情稳定#、#辟谣#等词条冲上热搜,取代了之前不利的猜测。股价逐渐回稳,家族的危机暂时解除。
网络世界一片“祝福”、“果然是真爱”、“打脸造谣者”的声音。然而,在曼谷最顶级的两个社交圈层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那精心编排的笑容和台词背后,是两人关系彻底降至冰点的事实。他们不再是恋人,甚至可能连朋友都不是。他们被一道名为“婚约”和“家族利益”的枷锁捆绑在一起,被迫在公众面前维持着和谐幸福的假象,直到找到下一个不影响双方家族的、合适的“解套”时机。
Lilo独自坐在空荡的公寓里,看着网络上那些赞美他们“般配”、“信任”的评论,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关掉手机,走到画架前,画布上是一片未完成的、色调阴郁的海。她拿起画笔,却久久无法落下。她和Kawin的爱情,或许就像那场春武里的海市蜃楼,看似美好,实则虚幻,最终在现实的烈日下,蒸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一地鸡毛和一场不得不继续演下去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