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如同贪婪的喉咙,将黎簇的身影连同那抹刺目的血色彻底吞咽,再无一丝声息。苏难和她那两个如同傀儡般的手下也消失在深处,只留下一种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离去后的死寂。
地下暗河边,那潺潺的水声此刻听起来像是无尽的嘲弄。
筱雅跪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维持着向前伸手的姿势,指尖兀自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颤抖。后背撞击岩壁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手腕上被巨力捏出的青紫指痕清晰可见,但这些生理上的痛楚,远不及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带来的空洞与剧痛。
“黎簇……”
一声破碎的、带着哽咽的低唤从她唇齿间逸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被绝望浸透的茫然。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苍白而决绝的脸,他嘶哑着喊出的“走”字,他被粗暴拖拽时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还有他肩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渍……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那个会在数学课上窘迫脸红的少年;
那个在地下通道里需要她拉扯着才能前进的少年;
那个因为她一句“跟紧我”而重新燃起求生意志的少年;
那个在蛇群中返身拉她一把的少年;
那个笨拙却认真地为她包扎伤口的少年;
那个……用并不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下致命一刀的少年……
就这样,在她眼前,被强行带走了。去向一个她完全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地方。
“啊——!!!”
一股撕心裂肺的悲愤和无力感猛地冲上喉咙,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凄厉地回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蜷缩,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沙尘和黎簇溅上的血迹,滚烫地滑落,在身下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从灵魂深处被撕裂后发出的、无声的恸哭。
王盟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声吓得停止了啜泣,偷偷抬起眼皮,看到筱雅蜷缩在地上颤抖的背影,那浓烈的悲伤和绝望让他也感到一阵窒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筱雅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他们没有卷入这件事,黎簇现在应该还在学校里,为一道数学题烦恼,或许还会被同学欺负,但至少……他还活着,平凡却安全地活着。
都是因为吴邪!因为那个该死的背包!因为那幅刻在他背上的破图!
强烈的恨意如同毒焰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但恨意之后,是更深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
汪家……那是一个连吴邪都要谨慎应对的神秘家族。黎簇落在他们手里,会遭遇什么?严刑拷打?人体实验?还是……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那个叫苏难的女人,看起来美丽,眼神却那么冷,冷得没有一丝人性。
黎簇那么倔强,那么不肯服输,他会不会激怒他们?他身上的伤那么重,他们会不会给他治疗?还是只会把他当作一个可以随意损坏的“物品”?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行……”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骤然变得凶狠起来,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狼,“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她不能在这里崩溃。不能像王盟一样,变成一滩只会害怕的烂泥。
黎簇用他自己,换了她暂时的安全。不是让她在这里自怨自艾、坐以待毙的!
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虚软的身体,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泪水洗涤后、混合着痛苦与坚毅的、近乎偏执的光芒。
她抬起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迹,深深吸了一口这地下空间里潮湿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那无尽的担忧和恐惧都压进肺腑的最深处。
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吞噬了黎簇的黑暗,筱雅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带来尖锐的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在心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对着那未知的、囚禁了他的远方,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呐喊:
黎簇,你一定要活着!
无论如何,受多少苦,遭多少罪,都给我咬牙撑下去!
等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一定!
这不再是一句祈祷,而是一个誓言。一个用鲜血、眼泪和绝望熔铸而成的,生存与寻找的誓言。
地下暗河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带着筱雅那沉甸甸的誓言,奔向未知的远方。而她,将带着这誓言,走出这片黑暗,面对外面更加残酷的沙漠和……隐藏在迷雾中的汪家。
寻找黎簇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