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的嘶吼在空旷的圆形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灵魂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填充。他蜷缩在冰冷的黑色石碑下,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指甲深深抠进石板的缝隙,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筱雅冲到他身边,却不敢贸然触碰他。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正以黎簇为中心激荡着。他背上的七指图在衣物下发出灼热的光芒,甚至隐约透出暗红色的纹路,仿佛烧红的烙铁。
“黎簇!黎簇!能听到我说话吗?”筱雅焦急地呼喊,试图将他从那种崩溃的状态中拉回来。
王盟瘫在不远处,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只会重复:“完了……触怒神灵了……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而那座深不见底的黑色坑洞,低沉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一种如同无数人在低语、又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穹顶那块奇异矿石投下的光影疯狂闪烁、旋转,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癫狂的舞池。
涌入黎簇脑海的,不再是黄严那种单一、强烈的恐惧片段。而是无数破碎的、重叠的、跨越了漫长时空的画面和信息洪流——
他“看”到穿着不同年代服饰的人在这片白色废墟中忙碌,有的穿着古朴的长袍,有的穿着几十年前的老式工装;他“看到”巨大的玻璃容器中浸泡着扭曲的、与黑毛蛇和九头蛇柏特征相似的生物标本;他“听到”疯狂的呐喊、冷静的记录、绝望的哭泣,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诉说着“进化”、“共生”、“失败”、“不可控”;他“感觉”到冰冷的针剂注入体内(并非他自身,而是某个实验体的感受),感觉到藤蔓缠绕肢体的窒息,感觉到与某种庞大意志连接的瞬间清明与随之而来的无边恐惧……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海啸,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防线。他看到了古潼京并非一个简单的古代遗迹,它是一个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巨大的……生物实验场!
无数代人,出于各种目的(求知、野心、恐惧、或者被某种更高意志驱使),在这里进行着关于生命形态、关于意识连接、关于某种……“终极进化”的禁忌实验。黑毛蛇、九头蛇柏,乃至这片土地本身诡异的生态,都是实验的产物或副产物。
而七指图,就是这一切的核心钥匙!它是一种烙印,一种接口,用来连接、控制,或者说……沟通这片土地深处那个沉睡的、由无数失败实验和扭曲生命意志汇聚而成的……集体意识?或者说,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介于生物与能量之间的“神”?
吴邪想要的就是这个?他想要黎簇成为这个“接口”,去接触、利用,甚至掌控这股力量?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身体上的痛苦更甚!
“不……停下……啊!”黎簇发出破碎的呻吟,试图抵抗那信息的灌输,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头顶传来!穹顶那块一直变幻着光影的奇异矿石,似乎无法承受这骤然激增的能量负荷,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随着裂痕的出现,坑洞中的低语和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尖锐的嘶啸!整个大厅开始剧烈摇晃,更多的碎石从穹顶和墙壁上剥落!
“这里要塌了!”筱雅骇然失色,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黎簇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想将他从石碑旁拖开,“黎簇!醒醒!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王盟也连滚爬爬地起来,惊恐地大叫:“快跑啊!”
或许是外界的剧烈震动和筱雅的拉扯起到了作用,黎簇眼中混乱的光芒稍稍褪去了一丝。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腥味的唾沫,眼神恢复了一点焦距,但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了可怕真相后的空洞。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坑洞,又看了一眼头顶那块正在不断裂开、光芒变得不稳定甚至开始带上血色光晕的矿石。
“它……它要醒了……”黎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无尽的恐惧,“或者说……它失控了……”
他没有时间解释更多,反手抓住筱雅的手,借着她拉扯的力道踉跄站起。
“走!”他嘶哑地吼道,目光扫过一个在信息洪流中一闪而过的、关于紧急出口的片段记忆——那并非吴邪笔记记载,而是来自某个葬身于此的研究员的最后意识碎片。
他拉着筱雅,不再看那诡异的坑洞和石碑,朝着大厅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被浮雕半遮掩的狭窄通道冲去!王盟见状,也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紧紧跟上。
就在他们冲进通道的下一秒!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整个圆形大厅彻底坍塌!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烟尘从通道口喷涌而出,将三人狠狠地向前推去!
黎簇在最后一刻回头,透过弥漫的烟尘,他看到的不再是坑洞,而是一个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的、由无数扭曲光影和实质性能量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七指手掌的虚影!那虚影充满了混乱、暴戾和一种古老到令人战栗的气息!
古潼京的终极秘密,并非金银财宝,也不是简单的史前文明。它是一个活着的、危险的、尚未完成的……或者说,已经走向歧途的生命实验奇迹(或者说灾难)。
而他们,刚刚亲手撬动了关押这个“奇迹”的牢笼的一角。
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