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录音带带来的寒意尚未从骨缝里散去,三人之间的沉默变得愈发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凝滞的恐惧,手电光柱扫过黑暗的角落时,都让人忍不住去想,那里是否正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为了寻找出路或更多线索,他们离开了那间令人不安的档案室,沿着一条更为狭窄、向下倾斜的混凝土通道继续深入。通道壁变得潮湿,渗出的水珠在墙壁上留下深色的蜿蜒痕迹,像是扭曲的泪痕。空气里的霉味和铁锈味中,隐隐掺杂了一丝……植物腐败的气息。
这很不寻常。在这深入地下的钢筋水泥结构中,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植物气味?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更为开阔的空间。手电光难以立刻照清全貌,只能隐约感觉到空间的巨大和空旷。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松软、富有弹性的触感,像是踩在了厚厚的、潮湿的苔藓或落叶层上。
“这……这什么玩意儿?”王盟的声音带着颤音,手电光向下扫去。
光柱所及之处,看到的景象让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地面上,墙壁上,甚至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钢架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血管般扭曲盘绕的藤蔓状物体。这些“藤蔓”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机的暗褐色,表面布满诡异的、类似眼睛的瘢痕,触手冰凉而粘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弹性。
是蛇柏!九头蛇柏!
筱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会碰到这东西,但亲眼所见,远比文字描述要更具冲击力。这些看似静止的藤蔓,是活的,是致命的捕食者!
“小心!别碰这些东西!”她压低声音,厉声警告,同时下意识地靠近了黎簇一步。
黎簇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他背上的七指图传来一阵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像是某种危险的预警。他看着周围这如同巨兽内脏般蠕动的环境,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王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把手电筒扔出去:“妈呀!这……这他妈是树根成精了吗?!”
三人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在这片藤蔓的海洋中艰难前行,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一条。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紧张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然而,这片蛇柏的领地,不容侵犯。
就在他们走到空间中央时,异变发生了!
原本静止不动的藤蔓,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苏醒的蛇类般蠕动起来。起初只是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片枯叶在摩擦,随即,几条垂挂在王盟头顶上方的藤蔓猛地绷直,如同蓄势待发的鞭子,闪电般朝他卷了过去!
“盟哥小心!”黎簇失声惊呼。
王盟反应还算快,听到风声,下意识地往前一扑,狼狈地摔在粘腻的藤蔓层上。那几条藤蔓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它们动了!它们活了!”王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
几乎在同一时间,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不再是缓慢蠕动,而是带着明确的攻击意图,如同一条条灵活的触手,缠绕向三人的脚踝、手腕和脖颈!
“跑!”筱雅尖叫一声,用手电筒狠狠砸向一条试图缠住她胳膊的藤蔓。那藤蔓异常坚韧,手电筒砸上去只发出沉闷的响声,反而被震得手臂发麻。她奋力挣脱,感觉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让她头皮炸开。
黎簇那边更是险象环生。他身体本就虚弱,动作稍慢,一条粗壮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左脚踝,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向后拉扯!
“啊!”黎簇痛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更多的藤蔓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顺着他的腿向上缠绕,冰冷粘腻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恐惧到了极点。
“黎簇!”筱雅见状,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她顾不上自己也被藤蔓骚扰,扑到黎簇身边,徒手去撕扯那些缠绕他的藤蔓。那藤蔓力量大得惊人,而且滑不留手,根本扯不动。
“刀!有没有刀!”筱雅朝着吓傻了的王盟大吼。
王盟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把军用匕首,扔给筱雅。
筱雅接住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缠住黎簇脚踝最紧的那根藤蔓狠狠砍去!
“噗嗤!”一声闷响,像是砍进了坚韧的皮革。一股暗红色的、带着浓烈腥臭味的粘稠液体从切口处溅射出来,溅了筱雅一手一脸。
那被砍伤的藤蔓如同受伤的巨蟒,猛地抽搐收缩,松开了黎簇的脚踝。但这一下,仿佛激怒了整个蛇柏群!
霎时间,整个空间的藤蔓都疯狂地舞动起来,如同群魔乱舞,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挤压过来。手电光在狂舞的阴影中乱晃,光影交错,更添恐怖。
“这边!有个洞口!”王盟在混乱中发现了侧壁上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狭窄洞口,像是通风管道或者检修通道的入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筱雅奋力拉起惊魂未定的黎簇,王盟挥舞着匕首在前面勉强开路,三人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洞口。
藤蔓在身后穷追不舍,如同潮水般涌来。筱雅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抽打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她最后一个钻进洞口,反手将匕首胡乱向后挥舞,感觉到刀刃再次砍中了什么坚韧的东西。
“快!堵住洞口!”王盟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喊道。
筱雅和黎簇用尽最后的力气,合力将洞口附近一块松动的、沉重的水泥块推了过去,勉强堵住了大半个洞口。外面,藤蔓疯狂地撞击、摩擦着障碍物,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咚”声和“沙沙”声,仿佛有无数怨灵在咆哮。
三人瘫倒在狭窄黑暗的管道里,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壁,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和那股腥臭的粘液浸透。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紧紧包裹着他们。
黎簇蜷缩在筱雅身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脚踝处被藤蔓勒过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在刚才那极致的混乱和恐惧中,他清晰地感觉到,是筱雅毫不犹豫地冲过来,徒手……甚至用刀,将他从那些可怕的藤蔓中救了出来。
他抬起头,在管道深处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借着从堵塞物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反光,看向身旁那个模糊的、同样在急促喘息的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里,悄悄破开了一丝缝隙。
而筱雅,感受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和脸上尚未干涸的腥臭黏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鬼地方……真他妈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