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的传闻,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沉沉地压在Ara的心头。她开始更加严格地执行自己的“疏远计划”,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任何可能与Kavin产生交集的场合,她都提前规避,路线规划得如同军事行动般精确。她将自己重新埋入书本和泳池,用高强度的活动填满所有时间,不给那些杂乱思绪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刻意回避,就越是无孔不入。
圣塔拉米塔的流言,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总能找到缝隙攀爬滋长。关于Kavin和Lada的“佳话”,在精心修饰后,被一遍遍传颂。他们一同出席某场慈善晚宴的照片(尽管可能只是家族安排的同框),被好事者悄悄分享;他们“青梅竹马”的往事(或许只是儿时宴会上见过几面),被渲染成命中注定的缘分。
Ara试图充耳不闻。她在食堂独自用餐时,会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隔绝那些飘入耳中的、关于“Kavin少爷和Lada小姐”如何般配的议论。她快步穿过走廊,目不斜视,避免看到公告栏或谁的手机屏幕上,可能出现的他们并肩而立的画面。
可心,却像不受控制的雷达,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与他相关的信息。
那天,她为了取一份落在经济学教室的笔记,不得不在午休时间返回几乎无人的教学楼。就在她拿到笔记,准备迅速离开时,却在楼梯的拐角,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一幕。
Kavin和Lada,就站在下一层的平台处。
Lada微微仰着头,正对Kavin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手指轻轻卷着垂在胸前的发梢。Kavin背对着Ara的方向,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那微微侧头、似乎是在认真倾听的姿态。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画面和谐而……刺眼。
Ara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像是被无形的冰棱冻结。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酸涩的、尖锐的情绪,如同失控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五脏六腑,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什么?
不是愤怒,不是被背叛的痛楚(她有什么立场觉得被背叛?),而是一种更细微、更磨人的滋味——像是不小心喝下了一大口变质的柠檬汁,酸意从胃里一路灼烧到喉咙,让她舌尖发苦,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她看到Lada伸出手,似乎极其自然地,帮Kavin拂去了肩膀上并不存在的一点灰尘。而Kavin,他没有避开,甚至微微颔首,像是表达了谢意。
那个动作,那种默契……刺痛了Ara的眼睛。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那种陌生的、汹涌的酸涩感。她跑回空无一人的教室,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试图平复那莫名失控的情绪。
为什么?她不断质问自己。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不是已经决定要远离了吗?为什么看到他和别人站在一起,还是会这么难受?
那种感觉,分明就是……醋意。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恐慌和羞耻。她怎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情绪?那个心思难测、身边从不缺女伴、甚至可能即将拥有门当户对未婚妻的Kavin?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刚才那幅画面和心头翻涌的酸意一同驱逐。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微冷的风吹拂自己发烫的脸颊。
可那酸涩的感觉,却像附骨之疽,顽固地残留着。
下午的游泳训练,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拼命。一次次潜入水底,直到肺部的空气耗尽,才猛地浮出水面,大口呼吸,仿佛这样才能将胸腔里那股闷胀的酸意挤压出去。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是池水,还是……别的什么。
训练结束,她疲惫地走出游泳馆,却看到Ren独自站在馆外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下,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依旧空茫,却仿佛能穿透她故作平静的表象。
“你看起来,”他轻声开口,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水里哭过。”
Ara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别开脸。“没有,只是水进眼睛了。”她矢口否认,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Ren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秘密的眼睛,让Ara无所遁形。
“有些事情,”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逃避和忽视,并不能让它消失。反而会像水草,缠得更紧。”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Ara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Ren的话,像最后一块石头,砸碎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是的,她在吃醋。
尽管她不愿承认,尽管这醋意来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可笑,但它真实地存在着,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上,不致命,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份已然失控的情感。
她对他的感觉,早已超越了最初的警惕、好奇,甚至超越了那份因他强势而产生的悸动。
这份悄然滋生的醋意,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见了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沦陷。
而这一切,在家族联姻的阴影和那位完美绯闻女友的衬托下,显得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