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厚重的门在Kavin身后关上,如同一声沉闷的叹息,将室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Ara独自蜷缩在床沿,身上还裹着那条仿佛带着他怒意的浴巾,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清冽而危险的气息。
羞愤、委屈、以及一种被强行烙印归属的屈辱感,在她胸腔里翻腾。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洇湿了粗糙的浴巾纤维。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MJ的恶作剧,明明是意外,为什么在他眼里,却成了她刻意招摇的证据?
他就那样认定了她的不堪吗?
哭了不知多久,情绪渐渐平复,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窗外,夕阳已经沉入海平面,天空被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色,然后慢慢被墨蓝的夜色取代。别墅外传来隐约的、属于夜晚的喧嚣——烧烤的香气,笑闹声,以及轻柔的背景音乐。
这一切,都与她被禁锢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个认知让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浴巾下的比基尼依旧让她感到极度不适,她环顾四周,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一件Kavin的白色衬衫。布料柔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干净清冽的味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宽大的衬衫几乎遮到她的大腿根部,像一条短裙,至少比那套该死的比基尼让她有安全感。
她需要空间,需要逃离这间充斥着他们之间紧张气息的房间。
悄悄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大部分人都还在楼下或海滩边享受夜晚的派对。她避开主要通道,从侧面的楼梯下去,绕开了灯火通明的区域,独自一人,走向了远离人群的、僻静的海滩。
夜晚的海与白天截然不同。失去了阳光的渲染,它变得深邃而神秘。墨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沙滩,发出舒缓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空中,清辉洒落,在海面上铺开一条碎银般闪烁的光带。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衬衫下摆,也让她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柔软的沙子上,沿着潮水的边缘慢慢走着。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单而寂寥。
不知走了多远,她看到前方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Kavin。
他背对着她,面向大海,坐在沙滩上。脱掉了白天的T恤,只穿着一条深色的沙滩裤,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背肌。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轮廓,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没有戴眼镜,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莫名地褪去了白天的所有伪装,流露出一种真实的、带着疲惫的脆弱。
Ara的脚步顿住了。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避免再次的冲突。可月光下的他,与白天那个暴怒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男人判若两人,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她驻足。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
月光下,他的眼神不再冰冷骇人,也没有了平日那种温和的假面,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平静。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着他宽大衬衫的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纤细娇小,湿漉漉的眼睛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像一只受惊后小心翼翼靠近的幼鹿。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Ara鼓起勇气,慢慢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海风吹起她衬衫的衣角,露出白皙笔直的双腿。
“我……只是出来走走。”她低声解释,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
Kavin没有回应她的解释,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衬衫,目光深沉难辨。他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月光下缭绕、消散。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沙地,声音有些沙哑。
Ara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与他保持着一点距离。沙子微凉,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过来。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和风吹过棕榈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Kavin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几乎融在风里:“刚才……我失控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Ara的心湖。她惊讶地转头看他。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类似于懊悔的情绪。
“我不该那样说你。”他继续道,目光依旧望着远处月光粼粼的海面,“我知道是MJ的恶作剧。”
Ara的心,因为他这句近乎道歉的话,微微颤了一下。她攥紧了手指,没有出声。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压抑的、真实的痛苦,“当我看到你……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像是要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我控制不住。”
他转过头,看向她,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那片深沉的、不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恐慌。
“Araya,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我讨厌他们看你。讨厌你对着别人笑。讨厌……任何可能将你从我视线里带走的东西。”
这些话,不再是白天那种带着怒意的指控和宣示,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发自内心的坦白。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狩猎者,而是一个被自己强烈而陌生的情感所困住的普通人。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海潮声如同最包容的背景音。
Ara看着他,看着这个卸下了所有面具的Kavin,看着他眼中那些挣扎的、真实的碎片。白天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奇异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如同潮水漫上沙滩般的悸动。
他或许手段强势,或许心思难测,但他此刻流露出的,这片月光下的、笨拙而真实的真心碎片,却比任何温柔的谎言,都更让她心动。
她缓缓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他放在沙地上的手背上。
Kavin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Ara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而明亮,带着一丝未干的湿意,却不再有恐惧和抗拒。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没有原谅,没有承诺,只是三个字。
但在这月光弥漫的海滩上,这三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Kavin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力道很大,仿佛生怕她会抽离。他的掌心滚烫,熨帖着她的皮肤。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月光下,听着潮起潮落,握着彼此的手,仿佛握着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的温度。
真心的碎片,在月光下闪烁,虽然还不完整,却已经照亮了彼此眼中,那片不再冰冷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