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拉米塔的规则,有时是以最公开、最羞辱的方式执行的。
消息像病毒一样在校园里蔓延——Thyme下令,Gorya必须在今天午休时分,通过学校所有的公共屏幕,公开道歉。
Ara走在去往经济学课堂的路上,就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异样的、混合着期待与残酷的兴奋。走廊里的学生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上演的公开处刑。她甚至不用刻意去听,那些词汇——“那个平民女孩”、“竟敢顶撞Thyme少爷”、“看她这次怎么收场”——就像碎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脚步没有停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抱着书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课堂里,气氛更是微妙。教授还没来,大部分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墙上悬挂的液晶屏幕。Ara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将书本摊开,试图将自己隔绝在外。
她告诉自己,这与她无关。这是Gorya自己选择挺身而出后,必须面对的后果。这是剧情的一部分,她无权,也无意愿干涉。
然而,当午休的铃声尖锐地响起,教室前方以及走廊外所有的屏幕同时亮起,映出Gorya那张苍白、紧绷,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的脸时,Ara还是无法控制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屏幕里的Gorya,站在一个看似是学生会办公室的背景前,眼神有些空洞,嘴唇微微颤抖。她念着手中稿纸上的文字,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为自己在礼堂的“不当言行”道歉,承认自己的“无知和冒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某种无形的尊严上。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哄笑和议论。
“看吧,早就该这样了。”
“还以为有多硬气呢。”
“跟F4作对,就是这种下场。”
那些话语,冰冷而刻薄。
Ara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屏幕里Gorya强忍着泪水的样子,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某种东西在缓慢地收紧,一种类似于物伤其类的沉闷感。她佩服Gorya的勇气,但也清晰地看到了这份勇气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她,Ara,选择了另一条路——冷眼旁观。
这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清醒的权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边界,知道在这个由F4制定规则的世界里,贸然的同情和干预,不仅帮不了Gorya,只会将自己也拖入泥潭。
她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转向窗外。阳光很好,天空湛蓝,几只鸟儿无忧无虑地掠过树梢。世界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一个女孩的公开道歉而有任何改变。
就在她试图将注意力从这场公开的羞辱中抽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教室后门处,不知何时倚门而立的修长身影。
Kavin。
他似乎只是路过,姿态闲适,双手插在裤袋里。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屏幕上那个正在承受屈辱的女孩身上,而是……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表情,看着她刻意转向窗外的侧脸,看着她放在桌上、指节微微有些发白的手。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依旧是那副温和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神,像平静的深潭,看不出是赞许她的“识时务”,还是看穿了她平静外表下那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没有走进来,也没有离开,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在高压环境下所呈现出的反应。
Ara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柔却牢固地笼罩着她。她没有回头与他对视,只是将窗外的景色看得更“专注”了一些,仿佛那几只飞鸟承载了全部的意义。
屏幕里,Gorya的道歉终于结束了。画面暗了下去,教室里的喧闹声更大了些,带着一种发泄后的快意和意犹未尽。
Kavin也终于动了。他微微直起身,目光在她身上最后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然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门,仿佛从未出现过。
Ara这才缓缓地转回头,教室里的人群开始流动,讨论着刚才的“好戏”。她低下头,看着经济学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Gorya的道歉视频,像一面镜子,照见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也照见了她自己的选择。
冷眼旁观,是她为自己选择的生存策略。而Kavin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则像是在提醒她——你的“冷眼”,我看在眼里。而你,真的能一直这样“冷”下去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坐在温暖的教室里,却感觉到一种源自心底的、细微的寒意。那是对规则的无力,对选择的彷徨,以及……对那道温柔目光下,深不可测的探究的本能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