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弄堂里的第一餐

第六十二章：弄堂里的第一餐

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饥饿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冰箱空空如也，开火做饭显然不现实。

“出去吃吧，”陈奕提议，“顺便熟悉一下周边。”

他们换上舒适的便服和鞋子，手牵手走出小区。夏夜的空气依旧闷热，但比白天的炙烤好了许多。路灯已经亮起，将梧桐树（上海街道两旁也多栽种法国梧桐）的影子投在路面。街边小店灯火通明，水果摊飘来熟透的瓜果甜香，便利店门口坐着摇扇乘凉的老人。

他们没有走远，拐进了离小区不远的一条小弄堂。弄堂很窄，两侧是颇有年头的老式民居，晾衣杆从这边的窗户伸到对面，挂着各色衣物。几家小餐馆挤在民居的一楼，灶火明亮，锅铲碰撞声和饭菜香气一起飘出来，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客人也最多的本帮菜小馆。店面极小，只能放下四五张桌子，但收拾得利落。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说着带浓重上海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递上塑封的简易菜单。

“小姑娘，小伙子，第一次来？尝尝我们家的红烧肉、油爆虾，再配个鸡毛菜，清爽的！”老板娘麻利地推荐。

两人从善如流。等待上菜的时候，他们打量着这间小店。墙上贴着泛黄的旧海报，角落里堆着成箱的啤酒，隔壁桌是几个下班后喝着小酒、聊着天的本地爷叔，声音洪亮，气氛热烈。一切都与学校食堂或他们熟悉的餐馆不同，是一种更市井、更接地气的陌生感。

菜很快上来了。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晶莹剔透，肥而不腻；油爆虾壳脆肉嫩，咸鲜适口；清炒的鸡毛菜碧绿生青，带着锅气。味道偏甜，是典型的上海风味，但出奇地好吃。

陈奕给林晓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多吃点，今天累坏了。”

林晓尝了一口，眼睛眯起来：“嗯，好吃。”她也夹了一只虾放到陈奕碗里，“你也是，今天出力最多。”

他们就这样，在这间喧闹的、充满陌生口音和食物香气的小店里，分享着在上海的第一顿正式晚餐。食物慰藉了肠胃，也奇异地安抚了身处异乡的些许惶然。

吃完饭，沿着弄堂慢慢走回去。夜色渐深，弄堂里的灯火次第亮起，窗户里传出电视声、小孩的哭笑声。生活的细节，在这里袒露无遗。

“感觉怎么样？”陈奕握紧她的手，问道。

“有点吵，有点旧，”林晓诚实地说，随即又笑起来，“但是，很真实，很有力量。我喜欢这种‘活生生’的感觉。”

陈奕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这里没有校园的象牙塔气息，也没有大都市冰冷玻璃幕墙的距离感，有的是一种坚韧的、喧闹的、扑面而来的生活本身的力量。而他们，即将成为这力量的一部分。

回到他们那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屋，窗外是陌生城市的万家灯火。今天很累，但心里是满的。从寻找落脚之处，到亲手打扫布置，再到在弄堂深处品尝第一口本帮菜的味道，他们正一步步地，用最踏实的方式，嵌入这座庞大城市的一角。新生活，就在这琐碎而真实的细节中，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