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从玻璃穹顶倾泻而下，在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织出细碎光斑。陈思罕将风衣交给寄存处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珍珠母贝纽扣。这颗扣子是聂玮辰去年画展时送的纪念品——当时他作为出版社编辑退了他三幅插画稿，却偷偷收下了包装盒里这颗别致的纽扣。
"您有新的展览手册。"工作人员递来的手册还带着油墨清香。陈思罕翻开扉页，目光扫过参展画家名单，某个名字让她呼吸微滞。果然，《无声告白》系列的署名处只写着"特邀作品"，但那笔锋凌厉的签名——N.W.C——她闭着眼都能描出来。
展厅入口处的地面砖微微翘起，她抬脚时重心不稳，慌乱间扶住墙面。温热掌心离开时，玻璃上留下半枚指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转角处消防通道的阴影里，聂玮辰正握着最新画册发呆。方才那个踉跄的身影让他心脏骤缩，就像七年前美术学院走廊上，他躲在画架后偷看新生报到时撞见的同样场景。
"叮——"电子导览器突然发出提示音，惊散了两人各自的心事。陈思罕走向西侧展区时，注意到《雨夜电车》右下角蜷缩的玩偶熊。画中霓虹灯管在积水里碎成斑斓色块，可那只断了一只耳朵的泰迪熊，分明和聂玮辰大学时期随身携带的旧玩具一模一样。
她在莫奈印花笔记本上写道："明明是喧闹的场景，却让寂静有了形状。"钢笔尖顿了顿，在纸面洇出一小片墨渍。身后消防通道传来细微响动，聂玮辰正死死攥住门把。他本该此刻走上前去，可当看到陈思罕俯身凝视画作的侧影时，喉咙就像被塞进一团浸水的棉絮。
策展人突然拍响他的肩膀，说某幅画框反光严重需要调整。聂玮辰低头看向怀里准备送出的画册，封皮上印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那幅被陈思罕退回时批注"情感表达过于隐晦"的《暮色渐深》。
陈思罕听见身后脚步声远去，回头只看见一道灰色西装的背影。她没在意，继续在笔记里记录："画面中的积水倒影并非真实映照，更像是记忆的碎片......"
展厅转角处的休息区，聂玮辰捏着画册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玻璃映出他整理领带的模样，这个习惯动作总在他紧张时出现。当年毕业展上，陈思罕作为评审老师经过时，他也这样反复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
"原来您在这儿！"策展助理突然出现，"媒体采访时间到了，您得去主展区。"聂玮辰望着休息区方向欲言又止，手中的画册被捏出深深的折痕。当他终于回到展厅时，陈思罕正在留言墙前挑选便签纸。
浅青色纸片在她指间翻飞，写下"谢谢有人愿意把沉默画成彩虹"时，发梢扫过字迹未干的墨迹。聂玮辰隔着五米距离看着那道身影，直到闭馆音乐响起才缓步走近。飘落的便签纸下压着一张名片，烫金字体印着"晨星出版社艺术总监 陈思罕"。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就像七年前深夜修改画稿时，反复描摹陈思罕写在退稿意见里的每个笔画。窗外最后一缕夕照掠过留言墙，将那句"有人听懂了无声的告白"镀上金边。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