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初攥紧了诊断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带起一阵细碎的风声。
眼前的灰影却渐渐模糊起来，仿佛有谁悄无声息地在视网膜上铺开了一层墨色薄纱。耳边回荡的是医生冷静得近乎无情的声音：“视神经萎缩速度超出预期……视野缺损会加速……要做好失明准备……”
“林晚，我是不是快成废人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
“嘶——”林晚吃痛轻呼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像失控般甩开她的手，点滴架随之晃荡，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别碰我！你知道我最怕黑的！”他吼完这句话，喉头便泛起腥甜，他尝到了血腥味，像是嘴里咬破了一道口子，又苦又涩，翻涌的恐慌几乎将他吞没。
夜深时分，头痛如潮水般涌现，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蜷缩在病床上，试图靠数心跳稳定情绪，可眼前漂浮的光斑却越来越多，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画布，正逐渐撕裂。
十年前车祸那次的记忆浮现出来，他记得自己躺在病床上，听着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以为从此被困在永无天日的黑暗里。
当时林晚陪在身边，握着他的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现在，连仅剩的一点光感也在一点点抽离，那种冰冷顺着脊椎攀爬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这次……真的要沉进去了吗？”
“如果连你长什么样都记不住……”他低声呢喃，手指忽然攥住林晚的衣角，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林晚的模样开始褪色，就像暴雨冲刷下的水彩画，色彩晕开，最终归于一片混沌。
他想起樱花树下那个笑到眼泪都溢出来的姑娘，也想起产房外紧张得说不出完整话的自己。
而这些画面，竟都像老旧影片一样变得斑驳起来。
床头柜上的全家福静静躺着，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敢伸手触碰，似乎害怕指尖迎来的只是一片虚无。
当林晚的手轻轻落在他汗湿的后背时，他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受伤的幼兽般无助：“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说我的眼睛像浸了月光的湖……”泪水滚烫地滑落，砸在她手背上。
“现在湖要干了……”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幕，短暂的光芒映照出他通红的眼眶与满脸泪痕，“我怕……怕以后只能靠听你的声音才能确认这个世界了……”
暴雨倾泻而下，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就在这突兀的静谧里，他缓缓抬起手，朝林晚的方向伸去，然而手指还未触及她的脸颊便僵硬地停在半空。
他怕自己的手太凉，更怕那一点温暖的触感，成为最后刻入记忆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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