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喃泱坐在窗前,指尖摩挲着母亲留下的白玉梅花簪。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簪子上,将玉质的纹路照得愈发清晰。她总觉得这支簪子不止是遗物那么简单,母亲当年既是太后亲女,又素有聪慧之名,若真察觉到危险,定会留下些线索。
“绿绮,去取一盆温水来。”谢喃泱忽然开口。
绿绮虽不解,却也连忙应声去办。不多时,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端了进来。谢喃泱将白玉簪浸入水中,指尖轻轻擦拭着簪身的梅花纹路。起初并无异样,可当温水漫过簪头的花蕊时,原本看似一体的梅花花瓣边缘,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墨色。
她心中一动,连忙取来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顺着墨色痕迹挑开。原来花瓣内侧竟藏着一层极薄的绢纸,被巧妙地嵌在玉簪夹层中,若非温水浸泡使绢纸微微膨胀,根本无法察觉。
绢纸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唯有几行墨痕尚能辨认:“柳氏外戚,贪墨盐铁,暗通……”后面的字迹被水浸得彻底看不清,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北”字。
谢喃泱的指尖猛地收紧,绢纸险些被揉碎。盐铁乃是国之重器,柳氏娘家竟敢染指,还暗通外人?上辈子她只知母亲是被柳氏所害,却不知背后牵扯如此之深。这个“北”字,是指北境藩王,还是……北狄?
“小姐,您怎么了?”绿绮见她脸色发白,连忙上前问道。
“无事。”谢喃泱迅速将绢纸藏入袖中,重新将白玉簪插回发髻,“只是想起些旧事。”她看向绿绮,眼神锐利了几分,“府中负责洒扫母亲旧院的下人,现在是谁在管?”
绿绮想了想:“回小姐,是李婆子,她是柳夫人的远房亲戚,前两年母亲旧院冷清了,就由她接手了。”
谢喃泱眼底寒光一闪。柳氏倒是精明,连母亲的旧院都安插了自己人。想必这些年,李婆子一直在暗中盯着母亲的遗物,只是没发现这支玉簪的秘密罢了。
“你去告诉李婆子,说我今日要去母亲旧院整理遗物,让她提前打扫干净,不得有误。”谢喃泱吩咐道。
绿绮应声离去后,谢喃泱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看似普通的《诗经》。这本书是母亲生前常读的,书页边缘早已泛黄。她翻到其中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她早年间偷偷记下的几个名字——那是上辈子在母亲旧院当差、后来却突然失踪的下人。
如今看来,这些人恐怕不是失踪那么简单。
下午时分,谢喃泱带着绿绮前往母亲的旧院“汀兰苑”。刚踏入院门,就见李婆子正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扫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嫡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汀兰苑蓬荜生辉。老奴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了,您看看还满意吗?”
谢喃泱没看她,目光径直扫过院子。汀兰苑的格局和上辈子记忆中一样,只是角落里的几株腊梅似乎被人动过,土面显得格外新鲜。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腊梅丛旁,弯腰假装整理花枝,指尖却触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李婆子,母亲生前最喜这几株腊梅,”谢喃泱缓缓直起身,语气平淡,“去年我病着,没来得及来看,倒是辛苦你照料了。”
李婆子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笑道:“这是老奴该做的,小姐客气了。”
谢喃泱不再说话,转身走进正屋。屋内的陈设大多蒙着布,灰尘却不算厚,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的首饰盒果然都空了,想来是被柳氏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收走了。
“绿绮,帮我把梳妆台上的灰尘擦干净。”谢喃泱说道。
绿绮拿起抹布,刚擦了两下,就听“咔嚓”一声轻响,梳妆台的桌面竟微微抬起了一条缝。谢喃泱心中一凛,示意绿绮退开,自己伸手将桌面彻底掀开。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青铜小盒。
就在她伸手去拿青铜盒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柳氏尖细的声音:“喃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汀兰苑久无人居,阴气重,仔细又染了风寒!”
谢喃泱迅速将青铜盒塞进袖中,重新盖好梳妆台桌面,转身看向门口。柳氏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谢喃泱身上,带着几分警惕:“你在这里做什么?”
“母亲说笑了,这里是我亲生母亲的住处,我来看看难道不行吗?”谢喃泱语气冰冷,“倒是母亲,我刚过来,您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莫非是怕我在这里发现什么?”
柳氏脸色一变,强装镇定:“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只是担心你身子。既然你看完了,就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这里晦气!”
“晦气?”谢喃泱冷笑一声,“在母亲眼里,我亲生母亲的住处,倒是成了晦气之地?”她上前一步,逼近柳氏,“还是说,母亲心里有鬼,怕我在这里找到你害死我母亲的证据?”
柳氏被她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随即又恼羞成怒:“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好心关心你,你却血口喷人!来人啊,把小姐请回院子里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柳氏带来的丫鬟刚要上前,绿绮突然挡在谢喃泱身前:“小姐是太后娘娘亲点掌管内宅的人,你们谁敢动她!”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靖王殿下的人来了,说……说要找小姐问话!”
谢喃泱心中一沉。萧景渊?他怎么会突然派人来?难道是上午在墙角听到了什么,现在故意来找茬?
柳氏脸上却瞬间露出得意的笑容:“哼,我看你还怎么嚣张!靖王殿下的人都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谢喃泱冷冷地看了柳氏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萧景渊这是想试探她的底细,或许还想借机挑拨她和谢家的关系。但她既然敢撕破脸,就不怕这些明枪暗箭。
“带路吧。”谢喃泱语气平静,仿佛根本没把靖王的人放在眼里。
跟着小厮走出汀兰苑,就见院门口站着两个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一把长刀。
“在下是靖王殿下麾下参军,姓周。”中年男子抱拳道,“奉殿下之命,特来请问谢小姐,今日上午在府中斥责继母,是否属实?”
谢喃泱挑眉:“是又如何?我乃谢家嫡女,整顿内宅,教训不安分的下人,与靖王殿下有何相干?”
周参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谢喃泱如此强硬。他咳嗽了一声,语气沉了下来:“谢小姐此言差矣。殿下听闻谢家内宅不宁,恐影响谢丞相办公,特来询问一二。毕竟,家宅不宁,于国于家都非好事。”
“哦?”谢喃泱笑了,“靖王殿下倒是清闲,竟管起我谢家的家事来了。不如我问问外祖母,看看她是否知道,堂堂靖王,竟有闲心插手太后外孙女的家务事?”
提到太后,周参军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只是奉命来试探,可不想真的得罪太后。
“小姐息怒,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周参军的语气软了下来,“既然小姐说只是整顿内宅,那在下回去复命便是。”
谢喃泱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萧景渊这一手,看似试探,实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金陵城真正的掌权者。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喃泱立刻关上房门,从袖中取出那个青铜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玉印,印文是一个“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景和三年,御赐。”
景和三年,正是母亲嫁给父亲的那一年。这枚玉印,竟是当年先帝御赐给母亲的陪嫁?
她忽然想起绢纸上的“暗通”二字,心中一个念头愈发清晰。柳氏娘家贪墨盐铁,背后恐怕不止是家族私念那么简单,说不定还牵扯到朝堂势力,甚至……皇室宗亲。而萧景渊今日的试探,或许也和此事有关。
“柳氏,萧景渊……”谢喃泱摩挲着玉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