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呜咽声还在墙里。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尸油残留的地面上，黏腻感从鞋底传来。护心石贴着胸口发烫，像是要烧穿我的衣服。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像风吹过枯井的缝隙，可我知道——那是我母亲的声音。

吴明道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别过去。”他说，“这是陷阱。”

我没有回头。王瘸子还坐在地上，嘴角带血，却笑了。他抬起手，指向那面墙：“你听到了吗？她叫你了。三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问我能不能回去……我没拦她。现在轮到你了。”

我喉咙发紧。

新来的弟子站在门口，没人说话。他们举着长矛，却没有进攻的意思。空气里还有雷火炸过的焦味，混着尸油和干尸腐烂的气息。

就在这时，王瘸子动了。

他猛地从地上跃起，拐杖一撑，整个人撞向门口的弟子群。那些人没反应过来，被他撞开一条路。他冲出去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阴冷。

“门不会为你们打开！”他吼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想走？”吴明道松开我的手，飞剑立刻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逼王瘸子前方。

王瘸子侧身躲开，脚下却一滑——是地上的尸油还没清理干净。他踉跄了一下，落地不稳。

我立刻喊：“别让他逃！”

吴明道双手快速结印，掌心泛起紫光。雷电在他指尖凝聚，噼啪作响。他低喝一声，双掌向前推出。

轰！

掌心雷正中王瘸子前方三尺处，地面炸开一个大坑。碎石飞溅，烟尘冲天而起。气浪把我往后推了一步，耳朵嗡嗡作响。

王瘸子被震倒在地，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烟尘慢慢散去，坑底露出半截石阶，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里。台阶边缘有刻痕，线条粗粝，像是某种古老符号。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些纹路。

触感冰凉，带着年久沉积的灰土。但那一瞬间，我认出来了——这和父亲笔记里的耶朗国图腾一样。

“这不是王家建的。”吴明道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很低，“这地道……怕是有几十年没人来过了。”

我抬头看他：“你觉得下面是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那条向下的阶梯，手指还按在飞剑柄上。

坑边的碎石还在往下滚，落进黑暗里没有回音。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陈年的湿气，还有点像庙里烧剩的香灰味。

“王瘸子为什么要往门口跑？”我说，“他不是知道门在这儿吗？”

吴明道皱眉：“也许他知道，但他进不去。”

我站起身，看向那个被抬起来的王瘸子。他躺在两名弟子中间，脸色发青，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这边。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闭上了眼。

“你们……找不到……”他声音极轻，几乎听不清，“那扇门……只认血脉……”

话没说完，就被弟子抬走了。其他人陆续退开，没人再靠近这个坑。

我走到坑边，看着那条密道。

“下去看看。”我说。

“你知道刚才那一击耗了我多少力气？”吴明道说，“你现在下去，要是再碰上阵法，谁给你挡？”

“你不也跟着下来了？”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是怕你一个人犯傻。”

他跳进坑里，落在石阶上，试了试地面。我紧随其后。

台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墙壁是夯土结构，有些地方已经塌陷，露出里面的碎砖和木桩。越往下，空气越冷。

“你有没有发现，”吴明道一边走一边说，“从我们进王家老宅开始，所有线索都在把我们往地下引？”

“你是说，有人故意留这些痕迹？”

“不是有人。”他说，“是你父亲。”

我停下脚步。

“他在笔记里写过‘门在墙中’，你还记得吗？”他回头看着我，“但他没说哪一面墙。他留下护心石，留下胎养蛊的记录，甚至让碧蚕蛊对你有反应……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摸了摸胸口的护心石。它不再发烫，但能感觉到一点温热，像是还在回应什么。

“你是说，他也走过这条路？”

“不止走过。”吴明道继续往下走，“他是想让你自己找到这里。”

我们又走了十几级台阶，前方出现一堵石墙，挡住去路。墙上刻着一个完整的图腾，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护心石一模一样。

“钥匙？”我问。

“试试。”

我把护心石拿出来，放进凹槽。

咔。

一声轻响，石墙缓缓下沉，露出后面的通道。

里面漆黑一片，但有微弱的光从深处透出来，像是蜡烛的火苗在晃。

“有人在里面点灯？”吴明道低声说。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迈出一步，走进了通道。

地面是石板铺的，很平整。两侧墙上挂着铁环，上面插着未燃尽的蜡烛。烛芯还在跳动，像是刚被人点燃不久。

“蜡是新的。”吴明道拔下一支看了看，“最多点了不到两个时辰。”

我继续往前走。

通道不长，大约二十步后，出现一间石室。四壁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册子，封面是深褐色的皮质，边角已经磨损。

我走过去，翻开第一页。

字迹熟悉得让我心跳加快。

是我父亲的笔迹。

“若你看到这本笔记，说明你已走到这一步。我不敢回家，也不能告诉你真相。但我必须留下线索，让你自己来找答案。”

我翻到下一页。

“王家不是守门人，他们是看守者。真正的门，在地下三层。你要带够蛊虫，因为那里封着的东西，会吸活人的气息。”

吴明道站在我身后，也看到了这些字。

“第三层？”他问，“我们现在在哪？”

我继续翻。

“第一层是炼尸房，第二层是祭坛，第三层……是封印之地。门在那里，但它不会主动开。你需要用血，用蛊，用你体内的东西去换。”

我合上笔记，抬头看向石室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比之前的更厚重，是黑色岩石做成的，门缝里渗出淡淡的红光。

“那就是第三层？”吴明道问。

我点头。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伸手摸了摸布袋里的蛊囊。碧蚕蛊安静地趴在里面，没有动静。

“不知道。”我说，“但必须进去。”

吴明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这次不是为了救人。”他说，“是为了知道真相。”

门开了。

里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四角点着红色蜡烛。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上面画着复杂的图案，像是血画上去的。祭坛中间放着一块石头，和我在车马店捡到的碎片一模一样。

但最让我注意的，是祭坛后面站着的人影。

背对着我们，穿着一件旧式长衫，身形瘦削。

听到门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脸是模糊的，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可那轮廓——

我脱口而出：“爸？”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祭坛。

我往前走了一步。

吴明道突然拉住我。

“等等。”他说，“你看他的脚。”

我低头。

那人站在祭坛边缘，可地上没有影子。

第68章：掌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