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内,王哥那句“《家的时光》节目组邀约”像颗猝不及防的惊雷,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瞬间搅乱了车内的平静。
陆衍倏地睁开眼,墨色瞳孔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诧异,随即被浓重的排斥覆盖。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眉峰拧成死结:“《家的时光》?带她?”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林夕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匪夷所思——让这个全网喊打的“麻烦精”,上国内最火的S级家庭观察综艺?节目组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憋着什么更狠的炒作套路。
林夕的心也猛地一跳,指尖瞬间攥紧了衣角。这档节目她通过小七早已知晓,以“真实感”和“治愈感”出圈,收视率和国民度双高,是扭转口碑的黄金跳板。但机会有多诱人,风险就有多致命——24小时无死角镜头,任何一点小动作都可能被无限放大,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黑料深渊。这是一个机会还是深渊?
王哥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成川字,手指飞快滑动着信息,语气里满是权衡:“制片人说,你们出门的新闻图爆了,那组‘依赖与庇护’的抓拍,网上已经有讨论度了。他们想做‘顶流与突然闯入的素人妹妹’专题,主打真实磨合,说这种‘微妙的故事感’,比剧本更吸睛。”
“我不同意。”陆衍的拒绝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圜余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王哥,你忘了她现在的口碑?带着她上综艺,不是往火坑里跳?嫌黑料不够多,还要把矛盾摆到全国观众面前?”
“但这也是破局的机会!”王哥急得往前探了探身,声音压低却带着急切,“现在舆论已经有松动了,不少人说‘林夕看着不像故意碰瓷’‘陆衍会不会太冷漠’。如果能通过节目坐实她‘无依无靠、小心翼翼’的弱势形象,再把你塑造成‘无奈却尽责’的哥哥,对你的路人缘只有好处!总比一直被骂‘冷血’强啊!”
陆衍抿紧薄唇,沉默不语。他当然懂王哥的考量,顶流的形象容不得半点瑕疵,舆论的风向至关重要。可他对林夕的不信任,早已深植心底——这个女人前几天还只会硬贴硬蹭,如今突然变得冷静又有章法,谁知道她在镜头前会不会露出真面目,搞出什么不可控的幺蛾子?
就在车厢内的空气快要凝固时,一直安静坐着的林夕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缕穿透力极强的风,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王哥,哥哥……如果真要去,我可以签附加协议。”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意外。
林夕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陆衍审视的视线,没有闪躲,也没有怯懦:“协议里可以写清楚,录制期间,我的一切言行都听哥哥和团队安排,绝不擅自行动,绝不主动炒作,更不会做任何损害哥哥形象的事。一旦违约,我自愿承担所有法律责任,并且立刻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哥哥面前。”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主动将自己置于绝对被动的位置,这份破釜沉舟的姿态,再次超出了陆衍的预期。她似乎真的急于抓住这个机会,甚至愿意赌上所有,来换取他一丝微薄的信任。
王哥眼睛瞬间亮了,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有协议兜底,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不怕她搞事!”
陆衍沉默地盯着林夕,女孩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没有半分算计,只有纯粹的坚定。他忽然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表妹”了——她时而柔弱得像风中残烛,时而又冷静理智得可怕,这种极致的矛盾,反而勾起了他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以及陆衍指尖无意识敲击膝盖的声音,那是他陷入深思时的习惯。
良久,他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只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你就这么想红?”
林夕迎着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一层极淡的红,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不想红。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负担,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吸血虫’。如果这份‘原罪’是我带来的,那我想亲手把它洗干净。”
这句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的任务——消除他的恶感,建立情感连接;假的是她的动机。可配上她那双氤氲着水汽、仿佛藏着无限委屈的眼睛,这番话的杀伤力瞬间拉满。
陆衍的指尖敲击的节奏,莫名乱了半拍。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韧劲的女孩,心底那道坚冰,似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或许,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这场无休止的闹剧,一个彻底了结的可能?
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强烈排斥:“王哥,你去谈。附加协议的细节,按最严格的标准来,不能有任何漏洞。”
王哥脸上瞬间绽开喜色,连忙点头:“好!我马上联系节目组,把条款捋清楚!”
林夕悄悄松了口气,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这关键的一步,总算是踏出去了。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匀,王哥快速浏览着节目组发来的初步方案,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眉头慢慢皱起,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抬起头,看向林夕,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迟疑:
“节目组那边……第一个拍摄场景,希望……能拍到陆衍亲自教林夕弹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