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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她所有的飞翔,都只为了他能回头。

当天鹅会飞时

地板老旧,有些地方已经翘了边,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吱呀”声。傍晚时分,其他学生早已走光,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下,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她胡乱抹了一把,对着墙镜里那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女孩,又一次踮起脚尖。

脚趾在破旧的软底鞋里紧紧蜷缩,每一次立起都像踩着针尖,从骨骼缝隙里透出酸胀的疼。她试着做一个简单的旋转,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地,慌忙扶住了把杆。镜中的女孩,头发被汗水濡湿,一绺一绺贴在脸颊旁,眼神里是执拗,也有一丝快要压不住的沮丧。灰扑扑的练功服裹着她,像一只羽翼未丰、跌跌撞撞的雏鸟。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姜芷渝猛地回头。

一个男人斜倚在门框上,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漫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身形挺拔,面容隐在逆光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沉静,带着点审视,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姜芷渝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慌乱地站直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练功服的衣角。她认得他。周砚白。这个名字在舞蹈界如雷贯耳,最年轻也最富盛名的编舞师,拿奖拿到手软,传闻里脾气古怪,眼光毒辣。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砚白迈步走进来,脚步无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从她沾满灰尘的舞鞋,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小腿,最后定格在她汗湿的脸上。

“小天鹅,”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却清晰地敲在林晚耳膜上,“你的翅膀,长反了。”

姜芷渝的脸颊“唰”地一下烧起来,窘迫、难堪,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微怒。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他面前,她所有笨拙的努力,都无所遁形。

周砚白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走近,距离近得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像是雪松混合着墨水的味道。他伸出手,没有碰到她,只是虚虚地在她脊背的位置划了一道线。

“这里,绷得太紧,像根木头。”他的指尖仿佛带着温度,隔空烫伤了她的皮肤。

林晚不自觉地挺直了背,那根看不见的脊柱,确实因为长年累月的错误发力而僵硬酸痛。

“还有这里,”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脚踝,“重心是飘的,立起来的时候在想什么?想着怎么不掉下去?”

他的话一句接一句,精准地戳破她所有试图隐藏的缺陷。林晚咬住下唇,眼眶有些发酸,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周砚白看了她几秒,眼神里那点玩味渐渐收了回去,变得专注而严厉。他绕到她身后,声音沉了下来:“站稳。”

林晚下意识地照做。

下一刻,他的手实实在在地按上了她的后背。温热,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沿着她的脊柱,一节一节地往下按压,调整着她扭曲的弧度。那力道很大,按在酸胀的肌肉和错位的骨骼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呃……”林晚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因为疼痛和突如其来的接触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疼?”他的声音贴得很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廓,“疼就喊出来。”

他手下力道未减,反而更重了几分,像是在强行掰正一棵长歪了的树苗。

“但别停下。”

那三个字,像是淬了火的铁,烙进了林晚的神经。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生生将喉咙里的痛呼咽了回去。汗水流得更多,几乎模糊了视线。她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在她颤抖的脊骨上缓慢而坚定地移动,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耐心,将她那些顽固的错误,一点点碾碎、重塑。

从那天起,深夜的练功房,那盏灯再也没有提前熄灭过。

周砚白成了她唯一的观众,也是最严苛的导师。他话不多,常常只是沉默地看着,然后在她某个动作重复无数遍依旧不得要领时,上前,用手,用简短到近乎苛刻的指令,将她掰正。

“延伸,不是伸手。”

“跳跃,要轻,落地像片羽毛。”

“表情!舞蹈不是杂技,你的眼睛要说话!”

他的手指就是他的教鞭,点在她的肩胛,她的腰侧,她的腿筋。每一次触碰都清晰无比,带着灼人的温度,让她无法忽视,也无法逃避。她在他手下,像一块被反复捶打锻造的生铁,疼痛是常态,偶尔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认可,便是支撑她继续下去的全部燃料。

他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深夜,见证了她的汗水、她的泪水、她无数次跌倒又爬起的狼狈。那盏灯的光芒,清冷又温暖,成了林晚灰暗世界里,唯一恒定的坐标。

时光在日复一日的旋转跳跃中悄然流逝。那个灰扑扑的女孩,身形渐渐抽条,肌肉线条变得流畅优美,曾经笨拙的动作里,开始有了属于舞者的轻盈与力量。

那年冬夜,雪下得很大。周砚白把她叫到跟前,递给她一份文件。

“准备好没有?”他问,声音是一贯的平静。

姜芷渝低头,看向文件封面——那是一个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国际芭蕾舞大赛的名称。

“我……”她的手在抖。

周砚白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稳住了她的颤抖。他看着她,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让他们看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窗外呼啸的风雪,“污泥里,也能飞出天鹅。”

舞台的灯光,比练功房的炽烈千百倍。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还有评委们审视的目光。音乐响起,林晚闭上眼,再睁开时,脑海里只剩下周砚白冬夜里的那句话。

她起舞,不再是那个连旋转都站不稳的女孩。她的每一个延伸,每一次腾空,都带着从泥泞里挣扎而出的决绝与绽放。疼痛依旧在,但它化作了力量,融入了韵律。她跳的是他编的舞,名字就叫《淤泥与天鹅》。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定格在舞台中央,胸膛剧烈起伏。寂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剧院的顶棚。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泪水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在如潮的掌声中,下意识地望向侧幕条。

周砚白就站在那里,隐在阴影中,静静地望着她。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双一向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闪烁着的,分明是破碎的水光。

他看着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隔着喧嚣的人海,隔着耀眼的灯光,林晚读懂了那个口型。

他说:“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那一刻,世界万物都失了颜色,失了声音。只有他眼中的水光,和他那句无声的话语,如同最滚烫的烙印,刻在了她的心上。

大赛之后,一切天翻地覆。那个曾经无人问津的姜芷渝,一跃成为了舞界瞩目的新星。邀约如雪片般飞来,最终,最重量级的那个——全球巡演的首席舞者,落在了她的肩上。

排练更加忙碌,她像一只被抽打的陀螺,不停地旋转。周砚白似乎也更忙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关键的排练,他总会出现在台下。有时她跳完一段,累得几乎虚脱,抬头望去,总能对上他沉静的目光,那目光像定海神针,让她瞬间安心。

她憋着一股劲,要在全球巡演的第一场,在他面前,跳出最完美的舞。她要告诉他,她这只从他手心里飞起来的天鹅,所有的羽毛,都因他而闪耀。

首演前夜,她反复摩挲着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加油”。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想把所有的感谢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留在谢幕的那一刻。

演出当晚,后台兵荒马乱。林晚已经化好妆,穿好了精美的舞裙,像一只真正即将展翅的天鹅。她坐在化妆镜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目光不断瞟向入口处。

他还没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开场只剩不到半小时。不安像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她忍不住起身,走到幕布边,悄悄望向观众席。前排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依旧空着。

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路上堵车?

她试图找理由安慰自己,但手心却不断冒出冷汗。

终于,脚步声传来。她猛地回头,眼底的期待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凝固。

是周砚白的助理,一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助理走到她面前,脸色有些复杂,递过来一个折叠的纸条。

“姜小姐,”助理的声音很低,“周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姜芷渝的手指有些发颤,接过那张质地硬挺的纸条。她深吸一口气,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周砚白那熟悉而凌厉的笔迹:

「飞吧,这次不必再等」

纸条从指尖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姜芷渝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住。周围所有的喧嚣、祝贺、工作人员的催促,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华丽的舞台,璀璨的灯光,台下满座的期待,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她望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羽翼丰满的天鹅。

他不知道。

她所有的飞翔,都只为了他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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